,脚下绊到一块黑石,一下子跌坐在地。
那一夜他将陆谦交与了范正廉,却看到了陆谦留下来的那封“信”,也就是陆谦冒着风险回来要取的证据。
他一生胆小怕事,老实本分,却在那一刻生出莫名的勇气与野心。他想要拿着这些东西去换一份天大的富贵,要用这些在盛京这样的繁华之地,为他们刘家开辟一块独属于自己的锦绣前程。
于是他在审刑院的暗室里,对范正廉恭声道“大人,谦哥儿虽已落网,但我那表兄是个钻牛角尖性子,知道了这件事,难保不生出事端。不如一起处理干净,免得后患无穷。”
范正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哦?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他将本就屈着的脊背弯得更低“我可以写信给陆启林,将他引到盛京来……”
一只乌鸦从枝头飞走,扑扇着翅膀撕裂夜的寂静。
刘鲲望着她,无力地辩解“我没有……”
“我听说,表叔之前一直想要盘下雀儿街的一家铺面,临到头了却因店主反悔,缺了一百两银子。二哥被捕不久后,表叔就租下了那间铺子。很巧的是,官府通缉二哥的赏银,就是一百两。”
她看着刘鲲“原来我二哥的命,就值一百两银子啊。”
“不、不是!”刘鲲哀叫一声,一刹间委顿在地。
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略的愧疚汹汹涌来,连着惊惶与畏惧。
“天下的规则,他们上等人说了算,表叔,对上太师府,我并不奢望你能挺身而出,但你至少不该助纣为虐。”
听到“太师府”三个字,刘鲲猛的回过神来,他用力抓住陆瞳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让自己的话更为人信服“没错,瞳丫头,你知道的,谦哥儿得罪的是太师府,那是太师府!我们怎么可能得罪得起?是他们逼我,是他们逼我的啊!”
“戚家、范家,哪一家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瞳丫头,换做是你爹,他也会这么做的!对上这些人,咱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不是吗?”
“不是啊。”
陆瞳冷冷扯出一个笑“他们现在不是出事了吗?”
刘鲲一愣。
面前女子看着他“柯承兴不是已经死了么?”
刘鲲手一松,跌回泥地,看着陆瞳的目光宛如见着厉鬼“你你……”
她笑“是我干的。”
山中雨雾如烟,淅淅沥沥将坟冢的泥冲黯。
穿着斗篷的女子一身缟素,清冷幽丽,鬓边一朵素白绢花如孝,像从棺木中爬出的艳鬼。
她刚刚说什么,柯家的事……是她干的?
刘鲲的目光有些恍惚。
他记得瞳丫头小时候的样子。
陆家三个孩子,陆柔温婉大气,陆谦明慧潇洒,二人都继承了爹娘带来的一副好相貌,又学问出众,表兄陆启林嘴上不说,心中却格外骄傲。偏最小的这个女儿每每令人头疼。
瞳丫头小时候不如陆柔长得清丽,也不如陆谦出口成章,圆团团胖乎乎,不爱念书,时常将他爹气得人仰马翻。陆启林常说她是“一身反骨”,骂完又偷偷让刘鲲给罚站的她去送糖馒头。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瞳丫头是陆家三个孩子中最顽劣的一个,却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刘鲲那时也很喜欢逗她,小姑娘稚气圆团团的脸上,一双眼睛总是透着几分机灵,一看就让人喜欢。
许多年过去了,圆团团的小丫头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仔细看去,眉眼间依稀能寻出几分旧时痕迹,那双漆黑眼睛却再无当初的生动与俏皮,像凝着一方沉寂的水。
柯承兴的死,柯家败落的事他之前就听过,当时只觉唏嘘,并未想到其他。而如今,瞳丫头说是她干的,刘鲲还记得常武县的那个小姑娘,乍乍呼呼,瞧见只老鼠都能吓得跳开老远,眼泪鼻涕哭作一团……
这怎么能是她干的呢?
他恍恍惚惚这般想着,就听面前的女子继续开口。
“不止,范家的事也是我干的。”
刘鲲的脸“唰”地一白,恐惧地盯着她。
她垂眸,看刘鲲的目光像是看一个死人,“现在,轮到你了。”
“不……不……”
刘鲲脑子一炸,下意识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裙角边,雨水在他脸上纵横,他抓住陆瞳的裙角,牙齿发着抖,激动又慌乱地开口,“瞳丫头,你听表叔说,我可以帮你!”
陆瞳诧然望着他。
“真的!”刘鲲急促道“范正廉将谦哥儿关进刑狱,随意找了个由头处刑。瞳丫头,表叔可以为你作人证,当初只有我知道所有真相,咱们一起把柔姐儿和谦哥儿的案子弄个水落石出,好不好?”他哄着面前人,像多年前在陆家哄被老鼠吓哭的小侄女。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说“谢谢你啊,表叔。”
刘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正欲说话,面前人却慢慢蹲下身来,朝他摊开一只掌心。
借着灯笼幽暗的光,刘鲲看得分明,那只纤细白皙的掌心中,躺着一只精致瓷瓶。
他喉咙蓦地发紧,抬起头看向陆瞳“这是什么?”
“是机会。”
“……什么机会?”
“合家罪孽,表叔一人承当的机会。”
刘鲲僵住。
陆瞳笑笑,如耳语般对着他轻声开口“这是一瓶毒药,如果表叔喝下,我就饶恕表哥们和表婶,宽免他三人之罪。”
“瞳丫头……”
她唇角仍噙着笑,芳容娇丽,眸色却如云落寒潭,一丝笑意也无。
“表叔,”她说“我溺死了柯承兴,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