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别扭,可同样的,裴宓为他诞下了龙凤呈祥,他也是真心想予她无上荣宠。
无子的功臣之女,诞下龙凤的皇后亲妹,二人争得近乎头破血流,凤藻宫却是安静得出奇。
也是这个道理,郑逸如今为了宫权归属,为了韩延贞与裴宓的争宠已然足够头疼,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裴宛的心情。
裴宛捧着半盏泛冷的茶,怔怔出神,不由回忆着,前世的自己,在这无边的冷寂之中,是怎样熬过来的呢?当时的痛苦已经很难想起来了,可诸多具象的情景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譬如因食不下咽日渐消瘦的身躯,夜夜哭湿的枕头,被绣花针扎破的手指,无一不告诉裴宛,她曾痛彻心扉过。
可如今,她只觉得安静,纵然后宫众妃无论立场如何,总是觉得她这皇后可怜的,江明暧与傅晚晴常日来陪着裴宛,似是怕她做傻事一般,纪月梨与董春荷也怀着担忧留过几回。
可旋涡中心的裴宛,只觉得从未如此刻的头脑清醒,当下最要紧的,是筹谋好往后的每一步,查明昔年自己难产真相,惩治凶手,保住地位,旁的恩宠情爱之流,已难以在她心中泛起波澜了。
“娘娘,小祝大人来了。”银筝引着人进来,手脚利落地换下了裴宛手中冷茶。
“娘娘倒是心绪宁定。”祝千行抬手搭脉过来,开口便道:“臣还以为。。”
言罢自己也觉不妥,腼腆一笑。
裴宛挥退了殿内众人,方才接了他的话茬,“终归是外头闹得厉害,我有什么不宁的。”抬手让了人坐,复道:“听说祝院判又上书乞骸了?”
祝千行面色一沉,显是不愿提及此事,却因是皇后所问,仍是老实回答,“老头子这回多半是真要回家,圣上金口玉言,孟泽保得宸贵嫔这一对龙凤呈祥,必得厚赏,副首之上,只有院判,老头子惯会察言观色,还不晓得退让贤路的道理。”
“太后的意思呢?”裴宛不甘心地问道,虽她早知祝院判年迈,不会久留,可他一走,太医院便是裴宛的舅父孟泽一家独大,着实对她不利。
“圣上发了话,太后便是不忍,又能如何。”祝千行倒是毫不担忧,转首望向裴宛,思量片刻,试探开口,“宸贵嫔诞育龙凤,孟副首确是出力不少,臣曾瞧过他给宸贵嫔所用的药方,用药精巧,倒确有助益诞育多胎的功效。”
“你是说,裴宓的双生子,是药物所致?”裴宛几乎不可置信,前世自己求子心切,于裴宓有孕后,寻得各路偏方,嫡母便拿了与裴宓一样的药方,致使裴宛也同样孕育了双生之胎,却最终落得难产之果。
嫡母出身医药大家,怎会不知自己那般孱弱的身子根本无法让双生之子安然降生,必然是母子俱亡的结局,可她却一字未曾提醒过,由着裴宛感恩不尽地将药方拿回去服用。
原来自己前世的死路,早被嫡母算计得清清楚楚。
“宸贵嫔与娘娘不同,身子康健,适宜生育,她又恩宠优渥,那宫中许就不止会有一对龙凤呈祥了。”
裴宛倏忽一惊,回眸望祝千行面容,只见他仍是沉稳端肃,恪守礼仪,他所言皆为实情,却也让裴宛不得不去心生多思。
宠妃多子,自己这恩宠渐稀的无子皇后,怕也是要做到头了。若自己不想叫裴宓再生下孩子,是不是可以让祝千行帮忙。。。
“医者仁心,便是刀山火海,臣也不能作壁上观,任由医者以医术害人。”
没来由得,裴宛又想起初见祝千行时的情景,他是那样纯厚的人,那样一身正气,怎可让他为自己,用医术去作恶呢?
这绝对不行!
裴宛登时便没了谈话的心思,点了点头便着急送客了,心里头沉甸甸的。宫廷争斗,一人落败,不知牵连多少,岂容她在这里犹豫不决,伤春悲秋呢?
合该振作起来,以图来日才是。
晚膳时分,裴宛方开始动筷,郑逸便悄无声息地进来了,未着人通传,便是裴宛早有准备,也不由被他惊到。
“六郎怎得来了?今日景琛与妩儿满月,您合该去陪陪宓儿才是呀。”裴宛这话里的娇嗔不浅,生怕郑逸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了。
“宛儿何等端贤,竟也会吃醋?”郑逸倒觉好奇,顺着裴宛的话往下接去,叹息道:“宛儿不知我心中为难,连一顿好饭食也不肯予我了吗?”
裴宛‘噗嗤’一笑,引着郑逸入座,笑道:“宛儿长久不见圣颜,可没什么好饭食,只有素菜清汤罢了。”
裴宛说着话便亲手为郑逸盛了一碗鲜笋汤,“如今宓儿诞下龙凤呈祥,韩大将军又班师献捷,前朝后宫喜事连连,六郎却有何为难之事,宛儿可不明白。”
说着不明白,裴宛心中却比谁都清楚,郑逸说起这为难意欲何为,不过是韩延贞与裴宓他都不愿令其失落,可这宫权之事,他既要给予裴宓,又不能从韩延贞手中去夺,那只能去夺谁的呢?
前世自己深知他为难,不消他开口,自己便上赶着将宫权送予裴宓,众人的心愿皆可达成,唯独她裴宛一人成了六宫笑柄。故而今次,裴宛气定神闲,非得等到郑逸来寻她求让权,好叫他知晓,自己几多为难,几多痛苦。
郑逸也不正面答话,只向裴宛问道:“宓儿学着习理宫务已有月余,不知宛儿觉得,她学得如何?”
裴宛见他兜圈子,自己便也装着不解跟着兜圈子,答道:“宓儿自小聪慧,在府里时便跟着母亲学管事,便是有模有样的,如今学起宫务,也是一点就通。”
“如此甚好。”郑逸点头笑道:“我听宓儿说起你们姐妹府中旧事,方知宛儿在家中从不理事,如今却要操持六宫,着实辛苦,是我未曾考虑周全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