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娘娘平日里多是一碗水端平,鲜有这样对人不满的,玉琭惊讶着一时也没回话,也不知太皇太后娘娘想到了什么,不愿赘述,倒是一旁的苏麻喇姑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安抚着太皇太后娘娘。
“娘娘消消气,今儿大伙儿也不过是被吓坏了,这才一个个的闹着要回去,别说她们了,就是奴才也盼着咱们能快些回宫,替万岁爷主持大局。”
太皇太后娘娘冷哼一声儿,没再背着人道了什么不满,可玉琭细瞧着,总觉得好似没那么简单,且看了花月一眼,回头可得好好问问人去,不过现在便不提了。
“那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咱们有吃有住的倒是不打紧,就是不知外头的情况,先不急着叫人通路,派人翻出去看看情况也好,如此也心中有数了。”
太皇太后娘娘无不赞同,她便是这样安排的:“是该如此,哀家也是等着信儿呢,叫费新派去几个心腹兵分三路,一去京中瞧瞧,一去直隶各府探探消息,再有便是快马加鞭北上,给万岁爷送了信儿去。”
不过即便不特意给万岁爷送信儿,万岁爷不日想来也能收到消息,一来是万岁爷的信来去的勤,几乎是三四日一封,前两日万岁爷的人刚走,算算时日也快该再来了,但凡这人在路上听说一点儿京中地震的消息,定然就调头回禀,这天下事可比送信要重要得多。
叫人送信也算是聊胜于无,若能比万岁爷那头儿的人快更好。
太皇太后娘娘过来同玉琭说这个倒也不是真要听取玉琭的意见,无非是担心这外头,同人闲话两句罢了,地震这事儿些个年纪轻的没经历过,或是年纪小经历过也没印象,太皇太后娘娘都这般年纪可不是头一遭。
上一次大地震还是康熙七年,是在山东郯城、临沂、临沭三县交界处,北至莒州、南至新沂,其中郯城、临沭两县部分地方震感最强烈。震时声若轰雷,大地翻覆,地侧树偃,城廓、公廨、官民庐舍、庙宇等一时尽毁,山崩为堑,地漩为渊,沙涌井湮。
当时共有一百五十多个州县遭受不同程度破坏,共压毙五万多人,其后又余震不断,连京中都有所感,弄得人心惶惶。
也正是因为知道、经历过,太皇太后娘娘这才比旁人更心头不安,只怕这次亦如此损伤,且不说银子投入多少,那可是一下子没了五万多人啊,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几年都缓不回劲儿来。
而今眼看着战事将平,正是大清繁荣之际,谁道又惹得天地之怒,这下子又造了人间多少悲痛,不知几年才能抹平。
二人正叹息着,谁道又是一阵儿地动山摇,这便是余震了,震感虽没白日里来得强烈,可仍弄得帐顶飘摇,茶盏中的冷茶都荡出大半,玉琭原就头晕,这下子可更晕了,想起身出去避避都不成。
幸而这帐子也结实,便是真塌了也砸不伤人,倒不必着急往外逃了,只惹得人紧张兮兮的,更是没什么睡意了。
外头也再度乱了会子,能隐隐听到些哭声,太皇太后娘娘没再回去,只是同玉琭歪在了一处,两个人皆心头沉沉,沉默地守着天亮。
天一亮外头便又动静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人来瞧了玉琭,贵妃和玉玳几乎是前后脚到,后来太子也来了,可瞧着脸色,个个都不好,像是一整夜都没怎么睡似的。
早膳自也比不得从前,听说是膳房榻了,奴才们紧着收拾也不过才收拾出来一半儿食材,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山,这一地震,泉水混沌,吃水也快成了问题。
太皇太后娘娘下令缩减用度,无论位份,除了像是玉琭玉玳这般怀着身孕的和年纪尚幼的孩子们只减十之二三,其余都不止减半了,每人每顿就一道荤一道素一道汤,点心是没有的。
不是没有人不满,然不满又有什么用呢,都这会子了,能有命活着能吃饱就不错了。
许是昨儿夜里有人闹着要回去惹怒了太皇太后娘娘,娘娘一怒之下也不拦着,谁愿意这会子走谁就走,是死是活一概不管,放出了这话,下头各宗亲女眷反而不敢走了。
同太皇太后娘娘一处,好歹身边儿还有二三百个侍卫护着,待下了山,谁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呢,万一真受灾厉害了,外头到处都是饥饿乱民,人饿极了哪儿还顾得上礼仪尊卑,遭抢了还好说,可在座的都是女眷,万一谁起了歹心,想想都叫人害怕呢。
总归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一时间还算是安稳,连四阿哥也似能感知到这样的紧张气氛,都不敢同哥哥姐姐们玩儿了,整日挨着额娘,半步都不敢离开,只以听见暾焱叫,他便紧绷起小脸儿,害怕额娘再受伤了。
太子也是黏人得很,伺候太子的奴才们怎么劝也劝不走人,末了只能同德嫔赔罪,请德嫔担待些。
玉琭倒不觉得有什么,跟前儿的人多些她反倒觉得安稳,叫人搬来软榻软椅都在这儿歇着,有人陪,她用了药昏昏沉沉还睡了好几个时辰,身子也轻松了不少。
直到入了夜,昨儿派去的人手才匆忙而归,出去转了一圈儿,那人都成泥猴子了,费新都险些没认出这位亲信,拿袖子给那人好好蹭了脸,这才松了口气:“好小子,可算回来了,快随我见了娘娘去,可都等着呢。”
布顺应了一声儿,他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又累又困的,见桌上有一茶盏,也不管是谁用过的了,只一口闷了去,将泡软了的茶叶都吞了个干净,胃里这才算是舒坦了些,然他也顾不上歇,紧忙跟费新去回禀。
待进了帐子,因太皇太后娘娘在玉琭这儿,后宫女眷们也都来陪着,故而也不必再派人一个个的请,只管请布顺细说了去。
“外头情况如何,可见了裕亲王或是顺天府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