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读不懂眼下要命的气氛,太子爷睁开他那双迷离的眼睛朝他皇阿玛看了好一会子,也不知认出人了没,忽得扑哧一笑,且听他呢喃。
“爷定然是吃酒吃多了,竟瞧见了皇阿玛来瞧爷、、、、、、皇阿玛怎还会记得自己膝下还有保成这个儿子,直郡王好、三弟、四弟好,老五老六老七老八爷都是皇阿玛的心头好,只我、、只我什么也不是、、、、、、”
若说瞧见保成酗酒是叫康熙爷愤怒,眼下得人这样没良心的话才真叫康熙爷伤心。
若他不在意这个儿子,怎会将保成自小养在身边,亲自教导?
若他不在意这个儿子,又怎会容忍保成屡教屡错?
此子当真是半点看不到他这个阿玛对他的用心,半点不知感恩为何物,且他ni年纪轻轻就失了志气,叫他这个做阿玛的如何扶得起来?
“万岁爷,可要奴才叫醒太子爷?”
康熙爷闭了闭眼睛,直接转身离开了毓庆宫,已无力对人说出半句苛责了。
“叫醒?朕看,这天下是没人能叫得醒他了。”
康熙爷满怀希望而来,满腔失望而归,太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宫里头、皇子们之间便没有不知道这事儿的了。
后还是太子妃亲自带着人给太子灌了醒酒汤去,太子这才脸色煞白知道厉害,连带着一身酒气的衣裳都顾不得换,拔腿便往乾清宫跑,跪在殿前认罪去。
太子一动,太子詹事府的诸位大人也全然逃脱不得,个个跟着太子爷认错去了。
康熙爷不紧不慢处置着手头的事儿,恍若不知太子在外头跪着似的,还见了几位大人就来年南巡的要点,待说罢了,这才亲自出了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去。
“朕听闻下头人说你来认错,朕不知你何错之有?”
人就是这样的奇怪,这些年康熙爷对太子要求十分严苛,动辄训斥,太子心生怨怼,私下里没少同李佳氏道皇阿玛的偏心,可这会子康熙爷真对他如沐春风了,太子反而一颗心你跌入谷底,从未觉如此惶恐不安过。
他明明犯了错,皇阿玛却不加以责备,反而问他何错之有。
难不成皇阿玛这是对他彻底失望了吗?
太子惨白着一张脸膝行上前两步:“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偷懒,不该白日酗酒,您罚儿臣吧,儿臣这就改以后再不敢了!”
眼下再认错已是为时已晚,太子已不是个孩子,明知故犯可叫人怎么原谅他呢?
康熙爷好好打量着太子,都说三十而立,太子三十岁还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不如他十来岁时来得懂事,十六七岁的太子像是一棵迎风而生的细竹,虽根基不够然自有他的坚韧。
可如今呢?
保成先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修身养性早被他抛至脑后,贪权恋政、暴戾恣肆、不敬不孝!
打小跟着他一道读书习字的乖孩子去哪儿了,他亲自带着,又为保成择良师益友,如此竟还能叫保成长成一棵歹竹,且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被什么邪崇误了心智,康熙爷属实想不明白。
然好在是上天垂怜,除了太子,他与余下八个儿子都是顶顶好的,太子这根歹竹也出了弘皙这颗好笋。
储君乃一国之根基,本不该轻易妄动,然眼下却是不得不动了。
“眼下你自觉得错便是错吧,朕不是你肚里的虫,不知你放纵的时候认为自己是对还是错,大抵你是不在乎对与错的。”
“保成,回去照照铜镜,看看自己的脸色,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朕,你且看看你能否对得起自己吧。”
说罢,康熙爷便不在理会跪在阶下的太子,径自回了殿中,他没想象中的失望,许是已然失望透顶了,便不再对太子生出期待,没有期待,自然看他作甚都无所谓了。
太子失魂落魄地被人搀走了,回去照着皇阿玛的吩咐照了铜镜,这一瞧,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哐当”一声巨响便将铜镜打落在地。
这铜镜里死人一般的脸是谁!
太子溺水般喘着,颤抖着手去从额头一直摸到了脸颊,干燥的皮肤,深陷的眼窝和脸颊,他抚自己脸颊的手也那么湿冷,太子仿佛从不认识自己了,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太子极力回想着以前的事儿,可长久以来的借酒消愁没能将他的愁和仇消磨掉,反而叫他丧失了理智和清醒,他甚至想不起昨儿见李佳氏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他堂堂一国储君竟成了真正的酒囊饭袋了!
皇阿玛为何不罚他?
皇阿玛是不是已经看透了他?
皇阿玛是不是不打算叫他再做太子了?
可他若不做太子谁能做太子,他是尊贵的赫舍里皇后诞下的孩子,生来便是要做皇帝的,谁能越过了他,谁敢越过了他!
“太子爷,您稍用些膳垫垫吧,今儿一早吃酒,先前也不过是吃了些醒酒汤,且当心着身子、、、、、”
这会儿巴巴关切的是太子身边的程格格,除了李佳氏外,她还算是得太子爷眼的女眷,又怀了身孕,故平日里得见太子爷的机会多些,昨儿太子爷曾叫人知会过,叫她这会子过来陪着。
程格格虽觉太子多半挨了万岁爷训斥,这会子多半不想见她,可为了肚里的孩子程格格还是来了,忍着太子爷失控可怖的模样上前。
可谁道太子突然发了狂,砸了铜镜摔了桌上的宝瓶,程格格吓得惊叫,还不等护着肚子后退便被太子一脚揣了去。
程格格脑袋直直扎在了尖锐的瓷片上,后脑见了血,身下也见了血,两滩热血渐渐汇成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