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亲自去请的人,可到了毓庆宫一瞧,哎呦,这位爷的太子一位当真是要做到头了。
且不提程格格昨儿才一尸两命尸骨未寒,就说昨儿万岁爷才刚来过,太子爷还特去乾清宫门前跪求认错来着,有此教训他怎也不该再不知收敛,再无所顾忌的放纵自己。
许是接连打击,也许是有了自知之明,太子爷便破罐破摔了,这一大早倒是勤勉,为着个酒,估摸着比万岁爷上朝起得还早,这才几时啊,有醉醺醺的了。
梁九功掂量着,不知该不该叫太子去朝上了,他思来想去,太子这般模样,去了是丢人,不去也是丢人,倒不如就叫太子这么着吧,也给天家给万岁爷留几分颜面。
梁九功叫人好好伺候着太子爷,不知这位太子爷还有几天好日子可过喽!
很快,梁九功到了殿上,见梁九功独自来了,康熙爷心头便有了猜想,只他仍对保成有几分说不得的期望,只盼保成不至于“烂”成那样。
“太子何在?”
梁九功本是想压着声儿上前给万岁爷一个人说的,谁道万岁爷这样破釜沉舟,连一丝退路也不给太子留,他低了低头,也只好当众实话实说去。
“回万岁爷,太子爷又吃醉了酒,眼下正醉得不省人事,恐来不得了。”
康熙爷手臂狠狠一扫,一旁的茶盏腾得飞了下去,冒着热气儿的茶水和碎成渣的瓷片溅了前排几个大人一身,尤其是直郡王他们兄弟们几个都没能幸免。
“皇上息怒!”
“原看在索额图乃我大清肱骨,于政务军事上大有作为,亦看在元后同朕的情分上对索额图多加容忍,然其仍不知收敛,纵容太子,祸我大清根本,实乃大清第一罪人!”
“着令直郡王、三贝勒、四贝勒查抄索额图府邸,将罪人及其家眷圈禁止宗人府,违令者斩立决!”
夏老大人瞧着,一双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直到见索额图被人剥了华丽骄傲的皮,被几双大手压弯了伎俩上了囚车,夏老大人乍笑了起来。
此一番激昂话语,太子被废圈禁在东宫,太子党也轰然倒台,然这还不够,只倒下索额图算什么,下头且得慢慢清算呢。
索额图府上围了一圈禁军,管家不敢靠近,只听在拐弯处远远能瞧见人压着索额图的家眷进进出出。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
天子一怒,下头人心思各异,幸灾乐祸的不知几何,然不管怎么想都先呼啦啦跪下,大呼息怒。
“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难以启齿,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只其一次次只知悔不知改,侧又有索额图鼓动,结成党羽,助其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
康熙爷攥紧了双手,心头闪过皇玛玛临终前的嘱托,闪过元后临终前的哭诉,也想过保成儿时乖巧可爱,他心头软了一瞬,但很快又坚定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只因这些事,光是一上午竟没能说完,直过了午膳的点了儿了,众人力有不逮,这才算完,明儿上朝接着叙去。
“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
“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允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
皇子们皆忙着办差去了,抄家的抄家,圈禁的圈禁,早朝没听完便各去忙活了,只苦了些个年纪大的大人们,这一场下来险没撑住,尤其是夏大人这般年纪的,出了殿都是被同僚搀着走的。
继而又想到太子如此尽是被人宠出来惯出来的,想他自己八岁登基,尚不通国事的时候也没太子这样胡闹过,而这罪魁祸首就是太子太傅、太子的外祖索额图!
康熙爷原还想着太子必废,然欲管朝中动向,须以缓废才是,可如今瞧着不快刀斩乱麻是不成了。
夏老大人颤着胡须,颤着身子,悲喜交加之中他只觉心口攒着一口气,横冲直撞地网上顶着,顶得他想大哭,有想痛快大笑。
几个胆子大的还添油加醋给太子爷说好话,说太子爷只是一时糊涂,说太子爷尚且年轻如何如何。
这哪儿是替太子爷说好话的,这就是火上浇油的,康熙爷本就恼火,再听下头包庇之语简直气得不活。
他身子虽是累极,可心头却极亢奋,怀里揣着的折子都没用上,太子和索额图一派便这样倒了。
快了!快了!快走出那道宫门了,出了午门,坐上自家的马车,夏老大人仍旧忍着,他哆嗦着叫人往索额图府上去。
下头甭管是落井下石的还是真怀着私心报仇的,这会子都有什么说什么,那些从前想说不敢说的,那些太子党人干过的见不得光的,这会子都一条一条拉出来亮亮!
“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朕思国为一主,允礽何得将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任意凌辱,恣行捶打?”
起先只是闷闷的笑,后渐渐放声,笑得嘴角都要撕裂了一般,可笑着笑着又变了调子,悲悲戚戚,呜呜咽咽,哭得快要气断魂散。
“润儿,润儿,祖父可是有脸面下去见你了、、、、、、”
一下朝就来看索额图小话的人不少,东西南北巷子、近处远处都停有不同的马车,起先还有几分痛快,然听到夏老大人的笑声哭声,又都心头感慨、萧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