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能长得有多么伶俐。
谁知那么好看。
如今想来,他的口味就是从那时起被这小未婚夫给养刁的。年少时见过太惊艳的人,着实害人不浅。
犹记小未婚夫凑过来,歪头看他。
“你好,慕蟾宫,我是顾菟。”
太近了,他身上香香甜甜的。慕广寒一时晕眩,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敢盯着人家扎起来的小兔尾巴。世子笑起来,更是整个人头脑都空
() 白了。
口中的杏子糖都尝不出来味道。
那天从渡口回城里的马车上,都是世子在滔滔不绝:
“你我果真有缘。你知不知,这天上明月,在我南越别名就叫蟾宫,又叫顾兔。你看有多巧,”他指了指慕广寒,又指了指自己,“月宫,月兔,说起来你连名字都是广寒!”
顾菟在月华城待了三天。
那三天,是慕广寒童年最好的三天。那些不理他的小伙伴们,每天瞪眼看着有钱又漂亮的南越世子抱着他的手臂逛来逛去、买这买那。就连楚丹樨那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也出现了一抹异样。
只可惜,三天后,顾菟得回去了。
走前他承诺,明年一定再来找他玩。可结果却是一去不复返,寄去书信亦石沉大海。
南越女王一共两个儿子。
一个叫顾苏枋,一个叫顾菟。
等到慕广寒十八岁出月华城后,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去找顾菟。但想想对方不肯回他的信,多半是不愿跟他有所牵扯,所以也就一直不曾去南越。
直到过了几年,女王忽然催他履行婚约。顾菟却懒得理他,还逃婚跑了。
他与“小未婚夫”的故事,大致如此。有个好的开始,可惜后来面目全非。
一直以来在慕广寒的记忆里,事情应该就该是这样的没错。
直到此刻,在梦境月华城的夜色下,他却又想起了一些后续。
在南越,他除了见到顾菟,不久还见到了他哥——爱吃杏子糖、还有小兔尾巴的大司祭的顾冕旒。
见到此人前,慕广寒只觉得顾菟变了,一直未曾想过,还有桃僵李代的可能。
但事实却是,在皇族和宗室的家族联姻里,这一类的替换很是司空见惯。
大儿子不行就小儿子上,大公主跑了就小公主来,只要都是嫡系血脉,兄弟姐妹之间谁去联姻本质没有任何分别。联姻是宗族大事,与个人无关。父母长老决定就行,订婚都没问过本人意见,何况换人呢?
至于当年两个小孩子之间的感情,更没人在乎。三天而已!南越女王甚至不认为小孩子能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她哪能想到,月华城主认认真真记了那么多年。
因为与顾菟的相识,是他整个童年里唯一灿烂过的光景。而与顾冕旒的相处中,仅仅三天的儿时记忆开始疯狂复苏。
慕广寒总觉得,这兄弟俩长得像归像,性格气质却大相径庭。
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司祭比较像他记忆中的“小菟”。
但神殿司祭毕竟修行中人,他也不好唐突。以至于这个问题一度埋在心底。直到顾冕旒丧心病狂决定不干大司祭了,重入红尘回家替弟成亲。
新婚之夜,脱得七七八八,顾冕旒歪头看他胸前吊坠的小戒指:“……你还留着?”
慕广寒:“……”
“所以那时,果然是你?”
“果然你才是九岁时来月华城的‘顾菟
’?!”
“是我。”
“但你不是顾苏枋吗?”冕旒二字,是神殿赐的司祭修号,他的本名应该是顾苏枋。
“……”
“此事说来话长,我十岁以前,叫顾菟。”
“可后来华都遴选大司祭,选中了‘顾苏枋’。我娘舍不得弟弟,我便与弟弟互换了名字,代他去了。”
等到神殿查到他不是他们当初选中的人,顾冕旒已通过试炼,成为‘几百年难遇的大司祭’。神殿只能好生捧着供着。
哥哥成了终身不婚的司祭,“顾菟”与月华城的婚约,自然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弟弟头上。
慕广寒:“……”
是啊。
他站在那一片星夜下,看着手中萤石。这一切才合理了。
他早就知道顾苏枋就是他以前的未婚夫,才对那枚定情小戒指一直珍而重之。
可又有一点更不明白了。
他早就知道,这段记忆此刻想起,也是清晰无比。为什么之前的日子里,他又常常好像根本不记得此事?
……
同一夜,安沐·陌阡城。
“呜呜,呜呜呜呜!”
邵霄凌怎么也没想到,他堂堂一个洛州侯,居然会在大半夜黑灯瞎火中,从南越王府的客房里被人绑架?
这可是顾苏枋的府邸,王府侍从都哪去了?他被堵住了嘴,但一路努力挣扎撞倒花瓶踢碎陈设,动静也弄得不小了,怎会没人来救他?
对了,南栀就住隔壁,南栀快来救命啊!
然而在被布条蒙眼之前,洛南栀的厢房始终一片黑灯瞎火。他知道南栀一向浅眠,不可能这么大动静都不醒,除非他根本不在房中。
可按原计划,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启程回洛州了。
这大半夜的,南栀不好好在房间,去了哪?
不及邵霄凌细想,他就被人蒙眼粗暴地塞上马车,走了一会儿,又被拽下来推着前行,周遭幽冷异常,除了火焰的噼啪什么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