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康熙手中,
雕刻者盛世牡丹的青瓷茶盏应声而落。滚烫地热茶尽数撒在洁白的地毯之上,
留下一大片污渍,隐约间尚还带着些许白气。
御帐内,只见康熙帝眉心深蹙,带着些微愠道:“保成何至于此?便是修行,又为何要弃江山社稷于不顾?”
明明方才想东想西,生怕握不住手心帝位的是这人,然而此刻听到自家儿子请辞,最为心急地仍是眼前之人。胤礽微不可见地摇头,依旧保持着方才行礼的姿势温言道:
“汗阿玛,常言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世上,断没有万事得以周全之理。”
“不瞒汗阿玛,儿臣突破之际,曾得天地之馈赠,明净己身延长寿数的同时,同样也从中领悟到了些许天道法则。”
“天道法则?”
“是的……”
胤礽抬眸,明澈的眉眼此刻已是一派端肃,连素来清石漱玉一般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
“不知汗阿玛可曾听过天地轮转,日月有常?”
“保成这是何意?”看着眼前之人极尽严肃的面容,康熙心下已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胤礽微微敛眉:
“也就是说,凡间帝王一旦踏入修行,轻则修为尽失,重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此乃天遣,亦是天道维护平衡的手段之一。”
果然,康熙心下彻底沉了下去,早前的那点子微妙的奢望也没了踪影。
他知道,在这方面,保成是决计不会骗他的。何况以保成如今的实力,天下何处去不得?又何必待他这个汗阿玛小气至此。
沉默了良久,康熙方才出声道:
“那么如保成所说,天地轮转,日月交替乃天道平衡,也就是说,哪怕保成日后练就仙丹,朕也依然无法得以长寿?”
“青史之上,求仙问道之人不计其数,然从始至终无一有为,莫不也是因为天道不允?”想到这里,康熙声音越发沉了下来。
不愧是汗阿玛,竟然这么快便猜出了端倪,胤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头:“按理来说确实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几乎在胤礽开口的同时,便听来人焦急道。
殷殷期盼之情可见一般,胤礽忍不住轻叹一声,眉眼间却不觉带了些许温煦:“待到帝命结束,若汗阿玛舍得九五之位,届时未必没有法子………”
“保成此话当真。”
胤礽点头。
“那……那朕的帝命?”涉及到自身寿数,康熙几乎是颤抖着问出此话。
想到阿玉当年所言,胤礽微怔了片刻,下一刻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汗阿玛语气肯定道:“儿臣并未有途径学习测算之道,不过汗阿玛此刻龙气昌盛,想必离那一日尚还远矣。”
见对方隐隐松了口气的模样,胤礽不由得失笑:
“汗阿玛放心,待到那一日,当儿臣的法力丹药尽数无法起作用之时
,想必也是汗阿玛帝命彻底结束之日。”
对眼前如月般皎皎的儿子,康熙到底还是信任地,闻言彻底松了口气。然而一想到这般万事皆全,事事得意,日后必将延续万里山河的太子,如今却要弃储君之位而去,康熙心下复又不是滋味了起来。
不得已地,又将眼前的众儿子们来回扒拉了一遍:
老大鲁莽,冲动上头便万般不计后果,做事不管不顾,连自个儿情绪都掌控不得,日后又是如何驾驭朝野,权掌这万里山河。
老三仁弱有余,威望不足,常日里修书做赋还好,倘要登临高位,就这般做事瞻前顾后的性子,如何能教朝野归心。
老四……唉,旁的都好,这性子委实拧巴太过,爱之欲其生,恨之愈其死,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做一贤臣尚可。当了皇帝,康熙这是生怕哪天被人暗暗下毒,亦或干脆利落抹了脖子……
老五………罢了,不提了,没那心气儿,充其量不过一富贵闲人。
老六老七身子有恙,老八性子圆滑太过,届时被人架在高台之上,怕是轻易下不得来。九十这俩棒槌……
越想,康熙心下越发不是滋味。明明还有那么些儿子,康熙却只觉眼前江山后继无人。
尤其对照组还是眼前自个儿一手抚养长大,能文能武,内可教诸兄弟心悦诚服,外能让一众文人士子甘心俯首,可谓处处贴合心思的太子………
一想到这人还能无师自通走上修道之路,这又是何等天分。怕是千万年未必能出其一,偏偏就是因着这份天赋。
唉,我儿过于优秀,如今竟也是负累了。看着眼前如皎皎明月般不染纤尘的儿子,康熙半是骄傲半是心酸地想着。
窗外,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去。
良久,康熙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对着眼前的宝贝儿子不由得再次目露希冀:
“保成,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胤礽“………”
“汗阿玛您心下应该清楚地……”胤礽只得无奈笑道。
肉眼可见地,康熙神情萎靡了不少,良久方才无力地摆了摆手道:“罢了,你让朕再想想………再想想………”
“劳累了数日,汗阿玛记得早些休息。这是儿臣前些时日调的安神香,有静气凝神之用。”临走前,胤礽还不忘温声交代几句。
看着儿子潇洒离去的背影,康熙心下愈发不是滋味了。
“唉………”夜里,营帐内,胤礽留下的安神香还在缓缓燃着,透过窗子,淡淡的菊香不时有溢出帐外,连随行的亲卫都不觉带了些许困意。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