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田下午没课,和伊曼一起回家。这次路上没什么人拦着,倒是遇到不少新面孔。
外面来的女同志穿着打扮很是时髦,布拉吉、粉衬衫、连衣裙,有的脚上还穿有黑皮鞋。
“听说今年的舞会邀请来了咱们吉城的三八红旗手和台烟的三八红旗手。另外还找了教师岗位、医护岗位的先进个人,加上咱们部队年轻干部...大家心照不宣,说是舞会,实际上是个大型相亲会。”
战士们没地方认识女青年,解决个人问题就得靠媒人介绍或是参加相亲会。
陆田在伊曼耳边窃窃私语道:“你看刚才过去那个人,手里还提着招待所的袋儿,一看就不是咱们部队的人。我敢肯定她偷偷喷过香水,我就不信,洗头膏能香成那样。”
她们路过妇委会,没看到里面办公的卢崇文。俩人从妇委会出来,走到活动操场,看到有十来位陌生面孔的女同志正在操场上排练唱歌。
她们穿着洁白的衬衫配着黑裤子和黑皮鞋,一个个站的笔直,配合着手风琴开始俄语二重唱,驻足欣赏的人不少,还有人跟着拍手打着节拍。
“太傻了,快走吧。”陆田拉着伊曼要走,反应有些激动。
这般淳朴的景象让伊曼流连忘返,她不想走,反拉过陆田的手说:“等一会儿,再听听旋律,真好听。”
陆田跺脚说:“你不走我走。”
“你怎么了?”伊曼问。
没等陆田回答,拉手风琴的音乐教师张先霖看到拉拉扯扯的俩人,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边拉手风琴边走过来,身子跟着节奏晃悠悠。
“陆老师,今天怎么缺席啊?衣服没换就过来,算啦,赶紧到合唱队里站着。”
陆田宛如雷劈,她喃喃地说:“张老师,我肚子痛,今天不方便参加演出。”
张先霖不为所动,继续拉着欢快的手风琴,用南方口音说:“那算缺席,这个月工资少两元——”
伊曼恍然大悟,怪不得陆田在这里待不下去,原来她也是合唱队一员啊。
陆田不想丢人现眼,更不想扣工资。
不相亲的女同志,凭什么在别人眉来眼去的时候,站在舞台上唱二重唱。什么世道。
她甩着胳膊走到队伍里,一身迷彩运动服在白衬衫的海洋里特别扎眼。
张先霖在后面悠悠地说:“别往后面去,你是第一排。”
陆田愤怒,小矮个儿更要丢人现眼么?去你的世道!
张先霖瘦溜溜的个头,细长眼睛全是笑意。他目送陆田进队伍,眼睁睁看她张着嘴阿巴阿巴不出声,忍不住先笑了。
伊曼也笑了,陆田就是个活宝啊。
她正在中间不做动作还好,一做动作就像是领唱,大家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因为缺乏练习,她还不懂俄语,有时候口型对不上,惹得围观群众们时不时笑出声。
文艺汇演被她歪成了小品演出了。
“咋不帮我说句话啊。”陆田跟在合唱队里浑水摸鱼了三首歌,趁张先霖不注意拉着伊曼跑了。
回到家,她关上门坐在沙发上郁闷地说:“就见你笑的最欢!”
伊曼抿着唇,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你招人喜欢呢。”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个男声,陆牧洋今天居然在家。
他从卧室出来,换成常服,和蔼地望着沙发上怨念的陆田说:“我闺女当然最招人稀罕了。别人看也是正常的。”
伊曼点头:“是这个理儿。”
陆田噘着嘴说:“爸,那不是我们学校组织的,是跟外头其他女同志一起唱歌,你说尴不尴尬啊。倒时候一起站在舞台上,别人跳舞我唱歌,别人喝汽水我唱歌,别人谈对象我唱歌...”
陆牧洋一句话让陆田闭嘴了:“你也可以找个对象跟他一起跳舞喝汽水呀。”
陆田泄气,脚踩着沙发上抱着膝盖郁闷地说:“...算了,我还是唱歌吧。”
伊曼低下头开始咯咯笑,被陆田掐了一把胳膊。没使力气,全是怨念攻击。
“对了,这是小顾让我捎给你的。瞧瞧,我差点忘记了。”陆牧洋转头回到卧室里,把袋子提出来。
陆田认得袋子,当下就说:“西直门百货大楼!”
陆牧洋说:“哪里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看,你们小年轻的东西我不管。”
“谢谢陆叔叔。”伊曼接过纺织袋,看到里面似乎是衣服和鞋子。她掏出来看...
哇。
出现在眼前的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那个红艳艳的连衣裙啊。
通身的红。
伊曼手僵住了。
陆田在边上掺和道:“噗,哈哈哈,你快去试试,今晚上全场的焦点就是你啦。”
伊曼把艳红色连衣裙捧在手上,这比血还浓的爱意啊。
在她的记忆里,她只在恐怖片里见过这么红的裙子。
陆田说:“咦,你感动的要哭啦?”
伊曼吸吸鼻子说:“我不敢动啊。”
陆田说:“你不感动你眼睛红个什么?”
伊曼说:“我感动。”
陆田跟她无法继续对话,抬头跟她爸说:“啧啧,她激动的胡言乱语了。回头我让顾哥多给小曼送点礼物,省的一条连衣裙就让她激动成这样。”
伊曼握住她的手腕说:“好姐妹,我不要你顾哥的礼物,你也知道,我跟他处对象并不是在乎物质因素。”
没等陆田说,陆牧洋颔首称赞道:“年轻女孩就应该有这样的眼界。田田,以后你处对象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