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 日光灿若明辉,一点点带走云华行宫的黑夜。
通往梦华殿的九重玉阶上站着一个人,他独自站在白石雕栏前, 背如青松般挺拔, 眺望远处的层层密林, 越过云华山脉,去看官道上尘土飞扬,山花摇曳。
楚枫刚走到梦华殿下面就愣住了, 他直直地看了会石阶之上孤身屹立的身影, 低低呢喃, “陛下不会是……在这里站了一夜吧?”
他回过神, 快步走上去,瞥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梦华殿, 严肃问道:“兵马安顿好, 现下启程,两个时辰便可回京,但马车只有一辆, 请问陛下, 姜贵妃如何处置,还是带回皇宫再另行降罪?”
“昨夜凤仪宫大火, 贵妃不幸遇险,这世上, 再无姜贵妃。”
“但……是, 臣了然。”
楚枫不解萧淮怎么突然这么说, 就算要秘密处死姜挽,病逝即可,葬身大火的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而且凤仪宫中并没有发现尸体,难不成,陛下是为了几位皇子公主,故而保全其生母的名声?
他转头看向梦华殿,静了静,并未听见里面任何细微的声音,楚枫惊疑,快步走过去推开殿门往里看。
殿中空无一人,哪还有姜挽的影子。
他大步走到萧淮身边,正欲说姜挽人不见了,但看萧淮面色平静,眼神亦孤寂无波,到嘴边的话就这么顿住了,犹豫半天没有说出口。
陛下看的方向,是南下的官道,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姜挽走了,或者说,人就是陛下放走的,未加以阻拦。
半晌,萧淮深吸口气,轻轻吐出,他转身往台阶下面走,面容冷肃,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往常。
“摆驾回宫。”
*
姜挽和妹妹姜拂约定的汇合地点在南边临山靠水的嘉州府云阳郡,这个地方回事她们近期的落脚点,也是她们与母亲相见的地方。
在魏庄训练的那几年,她们只有每年重阳的时候才能和母亲见上一面,但自从姜挽入宫,她已经有整整六年多没有见过母亲了,阿拂因姐姐被制擎,也被逼着执行各种任务,许久没见过母亲。
母亲是不是现在,已经不知道女儿长什么样子了?不,不会的,母亲不会忘记孩子的样貌,只需一眼就能认出来,她们一家人很快就要团聚了。
姜挽牵着马在青州外停下,犹豫许久,没有踏入青州的城门。
她身上除了赶路的银子,已经没有别的盘缠了,最关键的是,她没有通关文牒和牙牌,若是进城之后被当做逃奴怀疑就麻烦了。
“驾!驾!”后面传来策马声,姜挽往后面看去,她立马握紧了腰上的长剑,警惕地看着来人。
楚枫停在姜挽面前,翻身下马,将身上的包裹递给她。
姜挽没接,防备地扫了一眼包裹,问:“陛下已答应放我离去,楚将军何故追来?”
“这是给你的。”
姜挽犹豫片刻,将包裹接过来,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不止有她最需要的通关文牒和牙牌,还有银票、碎银和几贯铜板。
“这是……”姜挽静了好久,按捺下心中翻涌,问,“是陛下让你送来的?”
“不重要。”楚枫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追来,不是作为大景将军,只是作为公主的夫君,替家妻还了你这份恩情。”
说罢,楚枫弯腰作揖,拜了下去。
要不是姜挽身份暴露,他至今也不知道云华行宫那次,是姜挽从怀王手里救了萧金珠一命,他没有江恒之和萧淮那样聪明的脑袋,时至今日,才能想通其中关窍。
楚枫起身,继续道:“你需记住,从今以后,皇家不欠你什么,陛下与公主更不欠你,同样,你也不欠大景,贵妃已逝,恩怨两清,此后山高水远,前尘过往一笔勾销。”
这话,是他代陛下说的。
姜挽望着来时路,望着京都,望着皇宫的方向,忽地一笑,她笑中含泪,眼眶微红,长叹之后,尽是释然。
“妾身恭贺君身常健,功盖千秋,圣明贤德,愿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她最后一次对萧淮自称‘妾身’了。
“话,我会带到,贵妃娘娘,就此别过。”说完,楚枫上马返程,不再回头。
“别过。”
以后,她真正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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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州府,云阳城。
临山靠水的云阳自古以来就是一片繁华之地,这里商贾颇多,交易便利,南来北往皆要从这里口岸经过,除却天子脚下,这里就是最富庶的地界。
一路风尘仆仆,姜挽不敢懈怠,日夜兼程,终于在十日后看见了云阳郡的城门。
‘云阳郡’的牌匾高高挂在城门之上,字体飘逸洒脱,正如民风开放繁华富庶的云阳,也正如她即将到来的,自由自在的人生。
姜挽牵着马进城,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妹妹与她约定好的‘蓬莱客栈’。
“阿姊!”
一进门,姜挽还未看见妹妹的身影,就见一个人影飞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阿姊,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生怕你被那个狗皇……还好,还好你来了。”姜拂硬生生咽回了‘狗皇帝’这个词,意识到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而且阿姊既然已经离开皇宫,那什么皇帝皇子的都得靠边去,以后再也不提了!
姜挽安慰妹妹一会,拉着姜拂上楼进了客房,问起母亲的事情,“你来云阳好几日了,可有见到母亲?”
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