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峰下,身为代理牢头的剑新新监守自盗地将梅永娣的枷锁打开。
但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动。
梅永娣一时间拿不准剑新新的想法,没有轻举妄动。
而他,则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你错了,我怎么会杀你?”
“对于我来说,只要能看到你还健康的活着,就已经比什么都好了。”
“我已经无比满足了。”
在梅永娣怀疑的目光中,剑新新缓缓起身,让出了向外的道路。
他说:
“但我并不是放弃了,我只是不想逼伱。”
注视着曾经的妻子,如今人妖两隔的陌路人,他的眼神温柔如初。
“就算你现在无法真正的记起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而我,可以等到那一天。”
“一直等下去。”
“现在,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皱着眉头慢慢起身,梅永娣眯眼看着剑新新,失去了之前的从容。
她缓慢但却坚定地开口:
“我不是她!”
如今的梅永娣,已经不再是那个皇帝的私生女,那个和他们结伴而行的天真少女。
但剑新新并未后退,平静道:
“你是的,你流着她的血,有着她的记忆,有着她的灵魂……你为何不是她?”
眉头皱起,梅永娣的紫眸变得妖异,用指尖探出的锋锐指甲抵在他的咽喉上。
“我是妖,你是人!”
“那又如何?”
这等小事,对他来说从来都算不上什么问题。
指尖颤抖,但就是无法真正捅下去,梅永娣颓然收回了手。
她眯眼看着剑新新,忽然想到了记忆中最大的痛苦。
她笑了起来,带着些得意的开口:
“呵呵,说起来,我可是你的妹妹!”
同父异母,血脉相连。
对于你这个最重礼教血脉的人来说,这是最大的杀手锏。
但这一次,梅永娣想错了。
百年前的剑新新犹豫了一次。
可如今的他,再也不会了。
剑新新笑了。
他说:
“我不管。”
梅永娣:“什么?”
剑新新一改之前的平静,像是一个不在压抑自己的火山猛然喷发。
轰。
强烈的气势居然让梅永娣下意识错开了目光。
剑新新想起了自己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话语。
自那一天起,这百年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剑新新都在反复地想着。
如果当初,把那句话说出口,该有多好?
如果那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直到香消玉殒,她都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坚定的回答。
所以,她直到死,一定都在责怪我不够勇敢。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为曾经犯下的错误,剑新新后悔了无数次。
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把他的想法说出口。
他抬手按住了梅永娣的肩膀,向前迈出一步,用力地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愤郁宣泄。
不是向着此刻存于现在的她,而是向着那早逝的灵魂。
全然不顾泪水自眼眶流下,他一字一句地嘶吼:
“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不在乎!!!”
皇帝又怎么了?
父亲又怎么了?
三妹说得对,谁敢嚼舌根,就把他的头砍下来就好了!
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到无人敢言,杀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在嘶吼结束,剑新新回到了平日里的样子,他放下了按在梅永娣肩上的手。
恍然间,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弟。
也是在这里,自己曾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而那时候,那个过于老成的少年是那样回答他的。
“我知道。”
剑新新想着当初那少年的神情,和他那时候风轻云淡的回答。
模仿着任以道那时的语气,剑新新也灿笑了起来。
他说:
“但我不在意了。”
我也……早就不在意了。
在一百多年之前。
梅永娣看着释然地笑着的男人,忽然感觉心中那莫名的恨意消散了不少。
他的这些年,过得或许不算好。
梅永娣欲言又止了,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不知为何都没有说出口。
最后她只得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默然地向外走去。
但在经过剑新新身边时,梅永娣停下了脚步,转回头,定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了良久,她轻声开口:
“给我起个名字吧,阿剑。”
“一个代表着新生的名字。”
亲昵地叫着过去的称呼,她向他祈求一个崭新的开始。
一个他亲手赋予的新生。
愣了一下,但剑新新没有拒绝,而是直接开口:
“‘梅’,只有梅就好。”
他说:
“寒梅傲雪,梅在严冬中独自绽放。”
“而你,自死亡中独自归来。”
“不是很相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