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口,东向,民房区。
无名修车铺。
实际就一民房旁边,搭的一木头棚子。
“你这小同志,戴这么好的表,三两块钱还跟我讲!”
铺主大叔特不爽,穿件臭汗混合油污的蓝色两根筋,手里操一扳手。
感觉随时会给李建昆一记。
这不刚搁海淀商场买了块表么,得,戴上就暴露身价。
倒也不贵,飞鸽牌的,92块,加一张票。
话说这牌子好像啥玩意儿都造。
不是李建昆抠啊,这大叔不地道,瞅着他年轻不懂行,杂牌齿轮非说是永久的。
喏,就眼前这辆,能有八成新的自行车。
乍一看,不稀奇。
细一瞅吧,整一个缝合怪。
什么凤凰大梁,飞鸽手把,永久车轮,xx链条……
首都人管这叫攒。
攒辆自行车。
最大好处是不要票,另外就是便宜。
李建昆对自行车没啥追求,不会像这年头的人整辆新自行车,跟后世买辆超跑样,晨润暮洗。
那叫一爱惜。
能用就行。
“不多说了,六十,能卖就卖,不卖我走。”
大叔不接茬。
李建昆起脚便颠。
“好好好!卖你!”
屡试不爽。
谁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
——
日暮斜阳,余晖犹温。
颠着二八大杠,清风徐徐,谁还不是一翩翩少年?
若是后座再有一姑娘,啧啧,那意境就到了。
可惜他的妞,还有一整年,才能到位。
早上起来看过日历,今儿是礼拜天,李建昆没回燕园,有车就是快,嗖嗖几下颠到长征食堂。
每周礼拜天,晚饭点,此地收账。
已然形成惯例。
这回他来早了,俩货都没到,点上一杯冰镇鲜啤,边喝边等。
杯浅一半时,阿彪屁颠屁颠赶到。
“同志,鲜啤再来一杯!”
金彪满头是汗,酒上来后,咕哝咕哝一口气差点没干掉。
哎,夏天已至,劳动人民要受苦了。
“建昆,给,这礼拜的,132块。”
“嗬嗬,又多了?”
李建昆看也不看,塞进解放包。
好嘛,今儿的,又补回来。
“嗯,我家那院里,有个半大小子没事干,现在跟着我,俩人,肯定赚得多点。”
金彪讷讷一笑,这娃倒越活越憨厚。
嗯,成熟了。
李建昆拍拍他肩膀,道:“注意低调啊。”
这事不是头一回提醒他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大家都穷得叮当响时,你一天的赚头,顶人一月。
便是原罪。
搁这年头,有人想搞伱,一搞一个准。
徐庆有整的那波,他真屁事没有?不照样付出了代价。
“我懂咧,我跟那小子说了,有人问起,我们一天最多赚十块,敢多说一个子,立马滚蛋!”
两人聊完一扎酒,门外天色黑透时,陈亚军姗姗来迟。
好家伙!
一礼拜未见,头发又长不少,已经有点伍佰内味儿。
白色两根筋,配同色的确凉衬衫,走路时衣角后扬,自有一股风流倜傥。
最潮的仿军绿裤子。
脚下是一双牛皮凉鞋,配白色袜子,嗯,这么穿倒是刚性搭配。
这年头走哪里不是最靓的仔?
金彪啧啧啧的,李建昆却微微蹙眉。
他的话是半点没听啊。
宁一个连工作都没落实的人,这身派头,好吗?
李建昆早已点好菜,无需招呼,服务员姑娘记着脸,瞅着三位到齐,这便走菜。
陈亚军大快朵颐,头也不抬,手往过一塞。
“建昆,这礼拜的,73块。”
李建昆还未开口,金彪诧异。
“这少?”
“害,点背,被红袖章盯上,成天撵着我跑。”
李建昆瞥了他一眼,啥也没说,钱揣进兜,吃饭。
——
六月份下旬的俩礼拜。
金彪送来的分成,越来越多。
陈亚军送来的,却越来越少,理由照旧,他们那一带查得越来越严,生意不好做。
乍一听,挺合理,毕竟是西城。
金彪每回还宽慰半天。
七月份的
傍晚,长征食堂。
仍是李建昆和金彪先到,边聊边等,陈亚军姗姗来迟。
“建昆,这礼拜的,56块。”
“嗯,以后不用送了。”
李建昆夹口凉拌黄瓜,咔次咔次,淡淡说。
陈亚军搭眼望来,想说点啥,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阿彪,你慢吃,我饱了,学校还有点事。”
“噢,我送你。”
金彪送完李建昆,抹身回来,死死盯着陈亚军。
“你怎么回事?”
“没事啊。”
“屁!我是没建昆聪明哈,但他刚才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捣鬼?”
“没有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