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现在最炸裂的诗是啥?”
“这还用问,当时是——”胡自强从床上坐起,收敛嬉皮笑脸,摆出一个深沉的造型,用故意挤出来的沙哑嗓音道:
“啊!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好吧,《一代人》,确实炸裂,顾城用短短两句,诠释了诗歌是极简和留白的艺术。
“现在最炙手可热的诗人有哪些?顾城,北岛,芒克,舒婷?”
“我去,你个憨批也知道呀。”胡自强瞪眼,这里所谓的“憨”,是他压根没见这小子关注过诗歌。
“你给我说说,他们都有啥代表作。”
“哟!怎么个意思啊,俗不可耐的赚钱机器,现在也开始向往文艺圈了?”
“俗不可耐的赚钱机器,兜里现在有包华子,你要是汇报得让我满意,归伱了。”
“卧槽,这么大的事,你早说嘛!”
强哥立马屁颠屁颠汇报起来。
李建昆也是临时抱佛脚一下,他脑子里是有不少名篇不错,但一来怕撞了。
譬如“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确震耳发聩,奈何人家正主已经发表,他要是在诗歌比赛上,振臂来上一嗓子,底下人怕不是一副看der的表情望着他。
二来,诗歌是具有时代性的,甚至是人群特性。
譬如汪国真的诗,在90年代风靡一时,某一年还被文艺圈称之为“汪国真年”,引无数年轻男女趋之若鹜。
但是业内公认,他的诗歌非常浅显直白。一些高级知识分子,更是压根不承认他的诗是诗。
料想,他的诗搁这年头,放在北大的诗歌大赛上,怕是不怎么受欢迎。
说白了,李建昆想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等行情分析好,再在脑子里筛选下,及其所需。
强哥絮絮叨叨半天,把肚子里的那点诗歌墨水,一股脑儿全倒给他。去他娘的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落到手的实实在在好处,才是硬道理。
该说不说,经济学,使人现实。
“建昆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咋还折腾诗歌,你毕业论文准备了吗?”
窗台边,伏案疾书的老大哥扭过头,满脸关切和忧虑。
他们仨现在的状态是,只要毕业论文交上去,导师审核、答辩通过,随时卷铺盖毕业。
“在想呢。”李建昆含糊道。
不把沈姑娘拿下,他能毕业的?那岂不是错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聊到这个话题,哥仨不自觉延伸到他们的未来方向。
高进喜不用说,从踏入燕园的那一刻起,学有所成,回去造福家乡的目标,就没有动摇过,坚如磐石。
李建昆呢,两人早已经看出来,他不会进入体制,貌似扛把子那边都点过头的。
盖纵自个浪。
那么“毕业纠结困难户”,只剩下一个胡自强。
“我大概,还是留京吧。”强哥叹了口气。
如同老大哥那样的愿望,固然令人钦佩,但他从自身情况出发,外加考虑到家乡资源贫乏,以农业为主,感觉实在没什么施展抱负的空间,故而还是决定留在首都中枢。
他们是幸运的,以研究生的身份,至少有得选。
李建昆道:“强哥你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吧,在京城这边,机会虽然更多,但很多固有形态也是难以打破的。”
“知我者,昆子也!”
求学两年半,三人至少在某一点上共识鲜明:计划经济弊端甚大。
然而它又根深蒂固。
“南方。强哥,南方你可以考虑一下。”
“就是筹备建特区的那些个地方?”
“对。凭你满腔报国热情,到那里去,必定大有所为。”
“昆子,你这话我爱听,行,我会慎重考虑的。”
想把强哥拾掇到南方特区去,李建昆也是十分慎重的建议。强哥的性格,并不适合京城这边的固有体制,但如果给他一汪活水池,绝对能掀起不小的浪。
他比大多数人,更能适应未来的世界。
傍晚,学一食堂门口。
李建昆和沈红衣如约碰上面,后者递过来厚厚一沓16开的纸张,其上密密麻麻的娟娟秀笔,有些地方还有图绘,比如猪栏的排粪设计。
沈姑娘干活计的认真严谨,可见一斑。
哪有得挑?
李建昆随手翻翻,甚为满意,把用一块白手帕包裹好的五百块钱,塞到她手上。
沈红衣左右瞅瞅,不敢打开看,只感受着厚度,小心脏便怦怦直跳。
一辈子也没经手过这么多钱啊!
“行啦,收起来吧,狗大户的钱,不赚白不赚,你纠结个啥呢。”
“之前单听个数目,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拿到手上……李学长,这样的报酬,这活是不是太轻松了?”
要知道,五百块,中级职称的工人,得不吃不喝干一整年。
“你管他呢,人家敢给,你还不敢要啊?你觉得不难搞到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们身在燕园,是大学生,对于没读什么书乡下土财主,你让他上哪去搞到这些资料?”
李建昆这么一宽慰,沈红衣好想不少。
“李学长,我请你吃饭吧,想吃啥,管够!”
“好啊。”
这是沈红衣在燕园食堂最霸气的一回,要了扒肘条、干烧肉,油焖虾三个大荤菜,外加两样时蔬。
两人的国民铝饭盒,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