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密布了整片天空的阴云,终于蓄够了人间的苦闷潮湿,落下了一场大雨。
滂沱中,姜妤笙听见了楼梯走道里行李箱万向轮滚过地面的声音。
像是刻意控制过后的,轻轻缓缓。
碾压在姜妤笙的心脏上。
姜妤笙闭着眼睛,无端失眠。
分明听的是半夜的雨,耳边响起的,却声声是薄苏的声音。
她坐起了身子,取了降噪耳机,随意播放了一个嘈杂、哄笑声不断的综艺,把手办、手串、信封、照片连同着那两张从舟稻二楼楼梯拐角处墙面上取下的明信片,一同锁进了书柜最底层的暗格深处。
从此,风吹不动、光照不到。
记忆也触碰不到。
*
第二日天明,雨过天晴,万物争荣,姜妤笙化了稍浓的眼妆,如常地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晚上,舟稻餐厅打烊后,她应邀去往听风民宿喝茶。
听风民宿的后花园里,庄传羽束着马尾,哼着小曲,正兴致大好地咻咻练箭。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是姜妤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招呼:“你来啦?”
她把弓箭挂回弓架上,边往石桌旁走,边笑道:“今天喝桑葚茶怎么样?我刚学的,自己捣,也不怕大晚上的失眠了。”
眉梢眼角都是春意,一副心情大好,喜气洋洋的模样。
姜妤笙莞尔。
她在石凳上坐下,故意夸张地左瞅瞅、右瞅瞅、环顾四下。
庄传羽捣茶:“你找什么呢?”
姜妤笙狡黠:“找你女朋友呢?”
庄传羽微怔,随即唇角抑制不住地高扬,故作自然:“什么女朋友啊,还不是。”
但分明已经乐不可支了。
姜妤笙笑意加深。
她拉长音“哦”一声,调侃:“还不是吗?我听你傍晚电话里的语气,还以为你是要迫不及待地和我介绍一下你女朋友呢?”
庄传羽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不是,我就是太开心了,想和你分享一下。”
她低下头傻笑,是姜妤笙从未见过的傻气模样。
姜妤笙也替她开心。
她眼神温柔,关心:“有谱啦?”
她昨天最后等到了沈珈禾,可惜,未能帮庄传羽探听出什么。
晚上,她自顾不暇。等到今天早上有闲暇了再问庄传羽,庄传羽便失踪了,一直到刚刚傍晚,她不放心,直接拨打了电话,庄传羽才一副惺忪未醒的模样,和她说,她刚刚一直在睡觉,所以没有看到消息。
“晚上过来喝茶吗?过来了再说?”她语带笑意,懒洋洋的,像是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
姜妤笙放下心来,把好奇与疑问都安心地留到了现在。
“我觉得,应该是有了?”庄传羽往茶壶里倒水,神色间多了两分疑虑。
姜妤笙专注:“嗯?”
庄传羽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犹豫,犹豫过了零点也没有联系她,结果导致我失眠了,一直失眠到早上六点钟,我忍不住了,爬起来洗了个澡、洗了个头,带了份早餐,冲去一方咖啡厅了。”
“啊?”
庄传羽轻声笑:“沈珈禾接到电话的时候,反应和你一样。”
“她应该还在睡觉,我感觉她下楼开门时,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神都在冒火,要不是顾忌着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应该要上手掐死我了。”
姜妤笙想象得到那个画面,忍俊不禁。
庄传羽说:“本来我特别紧张、特别忐忑,甚至有点想临阵脱逃了,但是我看到她挂不住往常她面对着别人时的那一张温婉大方面具,一副你最好能说出点什么万分紧急的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模样,忽然就什么犹豫的情绪都没有了。”
她确认了,无论如何,她都想拥她入怀。
不仅仅、也不可能,再只想和她当朋友了。
她这副只会对她流露出的可爱样子,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一方这一扇早开的门,她不愿意让沈珈禾为别人打开,更不愿意站在她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别人打开。
那无异于诛心。
她当下就定了心,双手合十,诚恳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实在是,不来找你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太过煎熬了。”
沈珈禾神色微变。
庄传羽可怜兮兮地补充:“像有一万只蚂蚁在我身上爬,你懂吗?”
她嘟了嘟嘴。
沈珈禾:“……”
她弯唇,终是崩不住破功,笑了一声,高冷:“行了,你有事说事。”
庄传羽应:“好嘟。”
应完笑意却敛了下去,心脏仿佛又一次跳到了嗓子眼。
她攥紧手中提着的早餐袋提手,清嗓正色说:“沈珈禾,我就是想说,我前天晚上亲你,不是糊里糊涂的,是真的很喜欢你,忍了很久,实在没忍住才做出的本心之举。”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沈珈禾像没有预料到她这么直接,被她的话语定住,好几秒后,才避重就轻地说:“我以为你昨天一整天没有消息,是更想这件事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过去。”
晨风拂过沈珈禾耳侧细软的绒发,雨后的空气,溢满草木的清香。
微微的凉,庄传羽心口却在发烫。
她应:“我是有这么想过,但这么想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担心你是糊里糊涂的。”
“你是不是,沈珈禾?”她紧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