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却仍旧不慌不忙的说道:“本官自不认可这种说法,只是做个假设而已。”
“先不论牛二无法提供被贾氏侵犯的确凿证据,就算牛二果真被贾氏侵犯,然其杀死贾氏之时,已经是在对方停止侵害的情况下。”
“按照律法,此时并没有人威胁到牛二的生命安全,牛二暴起杀人已经超过了自卫的范畴。”
“也就说明,无论贾氏有没有侵害牛二,牛二的杀人罪都成立。”
跪在地上的牛二听到这里,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显然有些恐惧。
朱褒正皱眉不晓得如何驳斥的时候,其幕僚却是走了出来,说道:“县长此言差矣。”
周琦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县丞幕僚,问道:“汝有何高见?”
幕僚恭敬行了一礼,道:“高见谈不上,然依我所见,受害人牛二在被侵害以后,无论精神还是身体上都遭受到了巨大创伤。”
“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比较过激的举动,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且县长所言贾氏已经停止了侵害,请恕在下不敢苟同。强奸可是大罪,此时贾氏并未离开犯罪现场,如果对方畏惧牛二报官,难保不会杀人掩盖其罪行。”
“所以此时,牛二仍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受害人此时先下手为强,做出略显过激的举动,可以看作是紧急避险,并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有意思。”
周琦听着幕僚的这番话,反倒是被激起了兴趣。
这个幕僚对于律法的熟悉程度,明显要远远高于县丞朱褒,所言并非强词夺理,全都在律法框架以内。
如果换做其他人,未必能够辩得过幕僚。
可周琦何许人也,连阳球这种精通律法的酷吏都甘拜下风,更不用说对付区区一个幕僚了。
周琦根本不接这個话题,而是从圈子里面跳了出来,道:“汝所言虽有道理,唯独缺乏一个前提,那就是贾氏的确曾经侵犯了牛二。”
“若没有确凿证据,汝所言一切皆不成立,牛二仍旧是杀人嫌疑犯。”
幕僚却也并非好相与之辈,笑着说道:“牛二作为杀人嫌疑犯的前提,乃是需要率先证明贾氏未曾侵犯牛二,请问县长可有确凿证据?”
好家伙,这个幕僚的确不凡,思维非常敏捷。
周琦不是让牛二拿出被贾氏侵犯的确切证据吗,拿不出来就无从给贾氏定罪。
幕僚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周琦拿出贾氏未曾侵犯牛二的证据,否则也没办法给牛二定罪。
朱褒听到这里,亦是说道:“此言极是。”
周琦笑了笑,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谁主张,谁举证。”
“牛二主张被贾氏侵犯,却拿不出确凿证据,所以牛二的指控并不成立。”
“牛二自己承认杀害了贾氏,这就是牛二杀死贾氏的证据,也是牛二自己的供词,如何不能判其故意杀人罪?”
幕僚却是针锋相对道:“牛二杀人的前提,乃是被贾氏侵犯。还请县长莫要混淆视听,先拿出贾氏未曾侵犯牛二的证据。”
“否则此案存疑,按照疑罪从无的律令,双方都不可被定罪。”
到了这个时候,眼看没有办法为贾氏定罪,幕僚只想着如何保住牛二。
虽然牛二死活他们未必在意,可牛二毕竟是他们推出来的人,如果在公堂之上被周琦定罪,朱、黄两家必然名声扫地。
周琦没有搭理幕僚,而是转头看向了县丞朱褒。
“本官虽不能证明贾氏未曾侵犯牛二,却可以证明牛二犯有强奸罪。”
“本官倒想问问县丞,如果能证明是牛二强奸了贾氏,是否就能证明其故意杀人?”
朱褒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冷笑道:“只要县长能够拿出证据,切实证明牛二强奸了贾氏,自然可以定其强奸杀人之罪。”
周琦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拿出证据给你看看!”
朱褒看着言之凿凿的周琦,心中微沉。
他在心中思量许久,想到贾氏正是被自己奸杀,与牛二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以后,当即放宽了心。
他认定,周琦绝对是在虚张声势。
朱褒略显嘲讽的看向周琦,道:“空口白牙胡乱定罪可不行,还请县长拿出证据吧,否则恐怕难以服众。”
周琦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证据,而是走到了县衙门口,对着围观的众多百姓说道:“此事尔等皆可为证,只要本官能够证明牛二犯了强奸罪,便说明是牛二奸杀了贾氏。”
此时自发聚集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他们看着这位新任县长与县丞朱褒的针锋相对,对于县长的态度都大有改观。
只不过,朱褒在安丰县积威已久,百姓们虽然想要支持新任县长,却没有人胆敢出声附和。
“县长可尽情破案,我可以为证!”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周琦循声望去,却是看到了一个年仅十岁左右,身材瘦小的小男孩。
他看着男孩那略显熟悉的身形与穿着,不由瞳孔微缩。
“这个男孩,好像就是当初在城门口用石头袭击自己之人。”
周琦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猜测,却没有将当场拆穿,而是朝着那名男孩微笑着点了点头。
其余围观百姓,看到一个小孩都敢出来作证,终究还是有人鼓起了勇气,出声附和。
一个。
两个。
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