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这儿可没人,我劝你聪明,再缠着我,我送你去见你娘!”
“啊……”
“滚!”
梅雪海把马缰一扔,连忙推门进入,院子里堂屋大门敞开,里面点着白蜡,风一吹,忽忽闪闪。
一道残影从门里飞出,正正好落在她脚边。
那人趴在地上,身体不自然抖动,像是痉挛。
她吹亮火折子,俯身查看,刚靠近,那人身体一颤,“哇”一声吐出血来。
血沫子溅了她一身,脸上也是。
然后就脸着地落下,“咚”一声后,再也不动。
梅雪海探探鼻息,还有一息尚存。
她又摸脉,脉搏倒是有力。
这时高寻跳进来,看到梅雪海一脸血,吓了一跳,又看到地上的人,眉头一皱,喊道:“辅国大将军萧长凛坐下左护卫高寻在此巡查,宵小休得无礼,出来跪拜,饶尔等一命!”
屋子里悉悉索索,突然传来开窗的声音,高寻抬脚便追,跳上围墙又奔至房顶。
里面的人跳窗而逃,高寻从房顶跳下,拔剑紧追而去。
梅雪海缓缓扶起昏迷的伤员,生怕他呛血而死。
她拂开他脸上杂乱的头发,他双目紧闭,肮脏的脸上尽是伤痕,还有顺着嘴角留下的血迹。
竟是江炎。
“自负玄才监栏长,嗝~”
一个头发糟乱花白的老头儿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从大堂里出来,门槛太高,绊了一下,他踉跄着站稳,赶忙检查酒葫芦是否完好。
仔细一看,酒葫芦还是那个葫芦,嘿嘿一笑,顺势坐在门槛上,抱着酒葫芦亲了又亲。
她把江炎放好,从马背上解下袋子,掏出一堆物事码放好,先是拿出止血续命的丹药放在木碗里,又倒了热水化开,一点点用汤勺喂他。
老头啜了口酒,用唱戏的婉转音调哼唱:“生来锦绣碾做尘,嗝~”
梅雪海心里想着救命,顾不上理他。
老头站起来,走一步晃三下,拾级而下,终于晃到梅雪海身边,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竟像垂髫儿童一样蹦跳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
“但遇骄凰未知里,嗝~”
老头凑过来,俯身看梅雪海的脸,距离之近,一张脸近在咫尺,真是让人不适。
梅雪海烦不胜烦,骂道:“你个老匹夫,既然能作诗,看不出来我在治病啊,去一边玩去。”
老头儿摇头晃脑:“我不去,我就不去,我看你俩在干啥。”
梅雪海见他无赖,斥道:“你即在此,先前为何不帮他一把,任他被人欺凌还自顾自喝酒唱歌,怎么做的长辈?白长年岁不长心。”
老头也不脑,嬉笑着转身坐回门槛上,探头说道:“我掐指一算,他命带富贵,还没享受,怎会殒命与此。”
他理了理土黄色道袍,嘿嘿一笑:“按我说啊,他受的苦越多,往后的福气越大。我插手,那是夺他的气运。”
梅雪海喂完药,白他一眼:“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老头手指一掐,得意道:“廉贞清白奉紫薇,嗝~”
她招手喊道:“既然他后半生德行高洁,富贵无边,还去侍奉皇上,那你现在赶紧来搭把手,把他搬进去,别让夜风把他吹死了。”
老头慢悠悠晃过来,指着梅雪海不客气道:“我说你这人,脾气怎生得这般急躁,不好,不好。”
两人合力把江炎抬进屋子,关上门窗挡风,忽明忽暗的烛光稳住,梅雪海绕着屋子检查一圈。
棺椁倒是干净整齐,却没有守夜人,她奇怪道:“按理说这里从不离人,今夜无人,难道欺侮江炎的是值更人?”
“那倒不是,值更的告假,进城治病了,欺侮他的另有其人,我不认得。”
“你代他的班,怎不护着庄上的人?”
“我不是说了吗,我给他造福业呢。”老头席地而坐,伸手要道,“把你手给我看看,我瞧着你俩倒是般配。”
梅雪海气笑了:“般什么配,你发什么颠!”
说着,也席地而坐,靠着柱子休息,等高寻回来。
老头儿倒是不客气,挪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抓起她的手拉到光线明亮的地方,低头仔细看。
梅雪海虽然恼他无礼,却不屑在这种小事上生气,任他看,没把手抽回来。
“哎呀呀,今天我是走什么大运了,啧啧啧。”
“我说,你这命之坎坷,比之江炎更甚啊。我还从没见过命格如此奇异的手相。你跟我说说你的八字,叫我仔细算算。”
梅雪海闭上眼睛养神,没搭理他。
“不给也罢,我瞧手也行。”
“你这命格……怎么你富贵无匹,又低贱无双呢?曲曲折折,又低贱无双,又富贵无匹……起起伏伏,如入云雾,看不真切……”
“我算啊,要么你至尊无敌,要么你……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如此怪异,我倒不敢轻易说了……”
梅雪海冷笑一声:“我信命,我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