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梅雪海走出义庄大门,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神色。
混沌道人一甩拂尘,缓缓起身关上门,寒风挺刺骨的,能不吹就不吹。
他长长叹一声气,靠在柱子上,又滑下,坐到地上,像泄了气的斗鸡,白发枯燥,道袍破旧,竟有些凄凉。
不知何时,才能重返权利核心。
逃命十载,好不容易遇到些非凡之人,却无能,没留住人家的注意力。
难道是天命如此?
可他是不信命的。
命里,他十年前就死了。
可现在,他仍活得好好的。
那个天之骄子,再世明君,怎会把江山搞成这个样子?
年少时,他也曾意气风发,三元及第,风光无限,坐上宾客,贵不可言……
自诩架海擎天之才,终究,不过是人家稳固政权的棋子。
幸好逃的快,没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苦读二十年,宦海二十年,浮浮沉沉,从底层,到顶层,再到底层……
弱冠之年殿试状元,石破天惊,得圣人眷顾,扶摇直上仕途得志。
而立之年杀尽政敌,只手遮天,遭天子厌弃,金蝉脱壳留得一命。
不惑之年改名换姓,苟延残喘,青云志不灭,小心谋划费尽心机。
想问一问那个人,这些年,怎么了?
混沌散人看着身边的一口口棺材,伸出手,隔空摸了摸,这些人好命啊,死了还能有口棺材。
突然,他摸到了一阵风,冷。
他看向风的方向,窗户开了一条缝,窗外有两个人,一人倚窗,一人抱剑,不知观察他多久了。
混沌散人突然悲哀,到底是老了吗,怎的五识如此不灵敏,被人偷偷观察竟不自知。
他压下酸涩,仍面无表情,回望那两个人,眼神飘渺。
梅雪海眼神如海,深不可测。
混沌散人心里突然升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光。
这女子心思深沉,且有背景,藏在她的阴影里……况且他赶来凉城县,不就是算准了萧长凛那小子要被支来这里救急吗?
他隐在凉城郊唯一的义庄,不就是在找机会接近那帮有权有势,却没有多少经验的年轻一辈吗?
梅雪海看着混沌散人苍老的眼,他眼里平静无波。
越是这样,她越确定,这道人心思不简单。
从一开始,他说第一句话,就怀有接近她的目的。
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佯装自然,处处不留痕迹接近目标。
虽然最初被他唬住了,没察觉到,可最终,他稍显浮夸的演技暴露了他的心思,她潜伏回来,看清了一切。
不远处有嘈杂声,士兵们的脚步和说话声越来越近,此间的空气中飘荡着无声的斗争。
寒风呼啸的夜晚,义庄停尸房,两个惯会隐藏自己的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用眼神比试,斗出火电。
梅雪海突然轻笑,举起双手,对着混沌散人隔空一拜:“我等学术不精,不明白道长所言何意,若不嫌弃,请道长随我等同去。我这兄长不畏生,不惧死,我却不能如他一般洒脱,还望道长不吝赐教,保我兄长一命,在下感激不尽。”
混沌散人面无表情的脸裂出一道看不见的细纹,他似乎无动于衷,可眉尾,轻轻挑了一下。
他道:“江炎这小子还没醒,待他醒来,再说吧。”
这句话明显是拒绝,梅雪海脸沉下来,颇惋惜道:“也是,那就请道长劝劝江炎从军,届时您和他一起来吧,请先生一定赏脸,助我兄长过了此劫,大恩不言谢。”
高寻看着梅雪海惶惶又凄然的样子,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平时就是这样的,远远看着她,听她说话,每每她说什么,自己总用一种审视的心情判断她,觉得她说话似乎充满感情,温柔又善解人意,又似乎冷冷的没什么感情,一切都是演戏一样假装。
可此刻,她是在为他着想,为他说话,自己再这样想她,未免无情无义。
更何况,离得这么近,她清冽的软语就在耳边,重新审判她的言语行为,心情截然不同。
他似乎,有点明白大将军……
高寻摸了摸鼻子,看向混沌散人,他又闭上眼,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似乎登上无极,远离尘嚣。
梅雪海和高寻骑马返回官道口的驻扎地,那汉子畏惧又小心地搂着高寻的腰,第一次骑马,虽然被人护在后面,可是马速太快,呼呼的风在耳边刮过,穿透他薄薄的单衣,刺进他的骨肉,他冷的直哆嗦。
高寻感受到他的颤抖,把披风一挥,将那犯人裹了进来。
汉子起先吓了一跳,后来感受到身前的官爷并无恶意,就端正的躲在他背后。在披风里什么也看不见,耳力变得清明,刚刚听不清这两人说什么,现在倒是声音清晰了。
“走街串巷的道人从不算将死之人,幽冥所属,凡人不可泄露天机。”
“这我知道,但是他没那么明显吧?我没觉得他挺故意的呀。”
“他倒是给了解法,看似没有泄露天机,又欲言又止,话说一半留一半,不就是等你问呢吗?你问了他又不说了,欲盖弥彰,分明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还挺讲究。”
“可惜,他急了,所以刻意了。”
“那他说的我快死了,到底可信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既然知道他不怀好意,还让他接近你,命挺长啊?”
“玉磁之石,金刚试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