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路边那朵脆弱洁白的野花,她变得骄傲而高贵,成了一株能经历风霜的花树,只待春来,盛放一树惊艳。
她心里的想法完全变了,她是真的与她们不同。
她不仅是为了活命,不仅是为了讨好大将军,不仅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她真的把颠沛流离的人放在了心上。
她猜不透她的想法,看不懂她的做法。
她们私下里依然讨论,围绕她的话题,不再是她还守不守三年孝,不再是寡妇重嫁有忌讳吗,不再是她进了高门能不能开药铺开医馆,不再是她婆婆和大夫人将来会不会嫌弃她的出身,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今日记录呈给雪海看了吗,雪海说账目没问题吧,梅大夫今日同意把病患调走了吗,梅大夫的夜宵送去了吗……
梅雪海看着镜子里齐荣笑眯眯,只当她逗她开心,嗔道:“你别哄我了,我跟你说正经话呢,你看我的脸,我的皮肤,都粗糙了,这里还长了个痘。从前我特别注重调养,哪怕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也没出现过这种丑样子。”
齐荣失笑:“那我给你煮点汤水调理调理?或者做几味蜜丸,平日里拿着吃,保管你冰肌玉肤,比牡丹还娇艳。”
梅雪海放下镜子,终于笑了出来:“那可就麻烦齐姐姐你了,好歹我也是以色事人的。”
齐荣听她这般胡言乱语,连忙四下瞧瞧,见没人,拍着胸脯说:“你可吓死我了,都说好了隐藏身份,在朗烨就不说了,有些人知道我们身份,这里可不同,没什么人知道,你在给说漏嘴了。还有啊,女儿家别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什么…哎哟哟…”齐荣用手挡着嘴,俯身在梅雪海耳边悄悄说:“我看大将军待你不同,不光为着你这张脸,你想啊,他从小在京城长大,什么宴会啊,雅集啊,肯定不少参加,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况且,最初他也没注意到你啊,也是你灭了瘟疫之后他才与你多有交集,年轻轻的人啊,与老头子不同,他似乎求才,不求色,当然不是说完全不求,我的意思是,他更看重你的才华,不然你一个女子,他放手让你掌权,古今罕有啊,必定是你的才能吸引了他!”
齐荣说得斩钉截铁,梅雪海听得心惊肉跳。
事实与齐荣说的完全不同。
她们的交集,从相遇的第一眼开始。
梅雪海重新拿起镜子端详起来,镜子里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好看。
“齐大夫,麻烦你有什么给我做什么,我得赶紧调养回来。”梅雪海白玉似的指尖划过眼下的青黑,忧虑道,“你说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他啊?”
“不会。”
一道熟悉的嗓音低低响起,是惯有的冷厉,刀锋似的骇人。
是萧长凛,他竟来了。
梅雪海又惊又喜,心迅速跳起来,想仔细问他近日来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一肚子话想当面说与他听,本想扭头,却犹豫了,不敢用如此憔悴的容颜直面他。
她总是想抓紧他,反而患得患失,以至于有些小心翼翼,时常担忧,时常胆怯。
她回味他的话语,与往日不同,清冽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嘶哑,是与她一样的疲惫。
疲惫?她反应过来,慌忙从桌案上抓起几张纸挡在脸前,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有事。”他的声音又近了些,沙哑而温柔,裹挟雪中春信燃出来的冷冽的幽香,卷着炉子里的烟,幽幽沁入她的五官,让她仔细品味这短短的两个字,遐想他是不是为她而来,又怕他真的是为她而来。
浮光越过窗棂跳在笔墨纸砚上,萧长凛看着窗边那道身影,光晕勾勒出她美好的轮廓,比往日更加清瘦,他曾捏在手里的腰肢愈发单薄,扣在月白腰封里,不盈一握。
他心里恼她。
想着高寻说的,“她这几天眼都没怎么合,在城里城外,桌案前药柜后,日以继夜处处操心,人都累傻了,快飘了。”
心疼她,也恨她不心疼自己。
他派高寻来助她,高寻身为他的亲卫,官职并不低,甚至可以说的上高,正常情况下,在这几个赈灾的低品级官员中,他应当是核心指挥。
况且高寻与他共同成长,耳濡目染,做些组织谋划的事情不在话下,他在战场上磨练出来一身杀气,站在人群里不怒自威,许多话不用说,就有人抢着去完成。
梅雪海不一样。
她虽懂些医术,却不懂官场,也没有威势,虽然不矮,可在一众男人之间却显得瘦小,撑不起来大场面。
他允她来,一方面是认可她无可取代的才能,另一方面,有些私心。
将来回京,她身份昭揭,定然引起轩然大坡,他没想委屈她,也不屑于委屈一个无所倚仗的女人,更不想委屈自己,联姻某个世家女来,借此扩大背景、稳固地位。
他要做背景,要做主导者。
而她,也必须有令她人望尘莫及的功劳。
在他麾下,她挣得所有功劳都有目共睹,上上下下无人不折服。
可出了军营,没人认可她的本领,相反,别人会说她是个善于蛊惑人心的妖妇。
他是想让高寻做首脑的,而她,在一旁借个光即可。
这样他能再给高寻升一级,顺道也能给她求个封赏。
有了军营外的功劳加持,有了圣上亲封,足矣堵住悠悠众口,她往后的日子,能容易许多。
他没明说,是因为高寻从不曾独自指挥作战,更擅长协同指挥。他想锻炼高寻,也想考验他。
他从来没有完全把权利下放到这几个人手上,每日他都能收到卫队递来的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