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采喜欢的花很多。
有些娇气的玫瑰,很爱说话的小铃兰,一言不合就狂扎扎扎四周但会别扭安慰其他花的剑兰,还有活泼外向成天嚷嚷着要开好大好大花的洋甘菊。
每一种花他都很喜欢,时常会捧着腮帮子眼眨都不眨地观察这些花说话睡觉,并从中获取乐趣。
同出山后细致观察的人类不同,在花花草草面前,幽采的观察更偏向于天然纯粹的亲近,不必思考行为背后的本身蕴含代表着什么意义。
他所展现出来天然的亲近对植物来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花店里每晚都会在下班后偷偷地七嘴八舌争论着白日里谁更受幽采照顾,谁更得幽采关注。
就连一向极少说话的含羞草都会在讨论时鼓起勇气小声害羞地说上一句幽采好像挺喜欢他的,也摸过他好几回。
更不用说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洋甘菊和小铃兰,较劲起来,都要吵上天了。
幽采并不知道这些。
因此对于洋甘菊口中每天都屁颠屁颠说他好香好香的这句话,只以为是小流氓满嘴跑火车,不管他的香味是好闻还是不好闻,都闭着眼吹嘘他好香好香。
幽采见过许多花,琳琅满目数都数不过来,对每种花的喜欢程度也是大差不差。
但到了现在,他开始有了最最喜欢的花。
这朵花可能都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原形,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朵花的叶子往哪个方向生长,嫩黄的四片花瓣怎么围绕着花蕊,每一片薄如宣纸的花瓣上的纹路又是怎么走的,开花的样子又是怎么样的。
这些幽采都不知道。
但他现在依旧是选择这朵花成为他最最喜欢的花。
坐在的大床上的幽采鼻尖蔓延着点红潮,眼睛却亮得厉害,仰头用自己的鼻子去碰蹭裴曜的鼻子,捧着他的脸,重复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最喜欢的花。”
他的声音又软又轻快,像是挤满了奶油的甜筒,已经满得要快要溢出来。
大床上雪白的被单也被幽采蹬得乱糟糟,蓬松柔软的头发有些翘,加上圆润像小鹿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很像个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毛绒小狗。
本来就对面前人喜欢得不得了的裴曜被捧着脸,下意识低头,挺拔的鼻梁同幽采的碰在一起,又被开心地蹭了蹭。
怎么能够那么可爱呢?
裴曜大脑仿佛当头被人开了一枪。
一枪爆头。
脑子炸满了烟花,整个人宕机,如同生锈的机器,死活都转动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曜的大脑才艰难地运作起来,开始缓慢地分析现在的情况。
周日,傍晚六点半,雷雨天。
打雷,跳闸,停电。
在两百块一晚的快捷酒店,狭窄沉闷连新风系统都没有的房间,幽采说很喜欢他。
幽采捧着他的脸,像是小狗一样蹭着他的鼻尖,说最最喜欢他。
幽采还眼睛亮亮的,夸他像花一样。
裴曜闭上眼睛,片刻后,迟钝地抬手抹了抹鼻子,心平气和地想着——啊。
果然流鼻血了啊。
半个小时后。
幽采守在浴室门口,时不时探头问道:“裴曜,你好了吗?”
浴室里,裴曜坐在马桶上,用纸巾抹着鼻子,心平气和道:“没有哦,还需要再等一下。”
告白时被喜欢的人可爱到流鼻血这种事,他还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不要知道。
至于什么时候可以好。
裴曜又心平气和地抹了一下鼻子,感觉这得看自己的大脑。
什么时候大脑里没有了幽采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仰头碰着他鼻尖可爱得像是毛茸茸小狗一样超级无敌爆炸可爱的样子,可能才会好。
在好之前,裴曜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心平气和地开始想——真他妈热闹啊。
脑子碎掉了,红疹冒出来了,鼻血流出来了,就连下面也起来了。
等了十分钟,裴曜沉默地亢奋得迟迟不肯消下去的下面,终于开口说他想洗个澡。
幽采哦了一声,很大方的说:“可以的。”
浴室里的裴曜将花洒把手调到冷水方向,准备洗个冷水澡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结果刚脱完上衣,抬头就看到浴室门印着一张人脸。
幽采趴在浴室的玻璃门,脸颊紧紧贴着玻璃,有些软肉的脸颊挤得有些扁,圆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浴室里的模糊人影,想了想,问道:“我能跟你一起洗吗?”
裴曜缓缓地用脱下的衬衣遮住下半身,沉默片刻,艰难地说:“可能不太行。”
幽采脸颊抵着玻璃,闻言将脑袋压得更近了,一只圆圆的眼睛挤得有些小,闻言失落地哦了一声,但还是很积极地问道:“那以后可以跟你洗吗?”
裴曜鼻子又开始有些发热,浑身烧得通红,恍恍惚惚给出了一个答案:“以后可以的。”
幽采有点高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毛玻璃里的人影,两只手掌也撑着浴室的玻璃。
裴曜沉默了一会,紧紧遮着下半身,艰难地开口跟幽采说能不能不要这样盯着他。
幽采趴在玻璃上,秀气的眉毛皱起来,有些困惑地拧成了一个小八字。
对植物来说,哪怕化成了人形,穿衣服也不过是为了顺应人类社会的规则,□□身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有对着对方开花,才是一件极为隐私的事。
于是幽采很专心地趴在玻璃上,耿直地说:“不要。”
“我们都那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