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珠一路跑,身后便跟了一串人,是丫鬟也有,婆子也有,小厮更有。
但没一个赶得上沈金珠的。
废话,命脉都是大小姐捏着的,家也是大小姐管的,老爷顶什么用,老爷说话还没大小姐好使。
谁敢触大小姐的霉头?
就这样,沈金珠跑着跌了一个跟头,鬓发散乱了,衣衫也乱了,狼狈一身。
沈万财想着,都这般了,必然不能跑出二门去,到前院去吧?
这可是失了大礼了。
不成想啊不成想,沈金珠是铁了心豁出去了,她明白,不闹一场大的,反正她这副模样,不到二门处,下人们就能给她拦回来。
这春娘不处置不行,还得她爹亲自处置,不然她给春娘卖了,她爹还能给捞出来。
到时候春娘不恨她?
沈玉娘和沈玉娘兄弟不恨她?
沈金珠哭喊着就往二门奔去,“呜呜……娘啊,你走了,爹就不是我爹了,如今我处置个丫鬟都要看婆子的脸色,看人家儿子的脸色,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不如死了算了,娘——”
沈万财吓都吓死了,心想着这是不处置不行了,都喊破嗓子了,“哎哟喂,珠娘,珠娘,我处置还不行!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快拦住小姐!你们这是要我命哪!”
一干下人瞧着也是吓得半死,真要让大小姐这般模样跑出去,阖府上下的姑娘都得让唾沫星子淹死。
然而不等他们上前拦住人呢,便瞧沈金珠停下了脚步,楞楞看着二门外。
沈万财紧赶慢赶,赶到沈金珠的身边,一瞧二门外的人,便眼前发黑。
陈长安尴尬不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还从未瞧见过沈金珠这般委屈的模样。
他能来此,还是因着他傍晚起来想着去替换田云香和两个妹妹,被孟檀拉着问话。
[你是不是欺负人家沈小姐了,人家今天可是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试探我的口风,又试探你的意思。]
[后来倒是让她丫鬟叫走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娘算了算,沈小姐怕是受了大委屈,今天晚上搞不好有一难啊。]
这话听着好像是挺担心人家的,但是陈长安一看,就瞧见孟檀眉飞色舞的模样,就知道他娘是无聊了,是想看戏了。
“我去瞧瞧,娘莫要着急。”
陈长安叹出一口气。
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忧的,毕竟他娘嘴里出来的倒霉事,从来都是真的。
便寻了个丫头打听,然后知道了花园的事,待看到两个妹妹手上的玉簪子时,他就觉不好。
细细问了,两妹妹实则是失礼在先,没规没矩的就闯进了人家的内宅去,还好是两个姑娘,这要是两个男孩儿,那可就说不清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长安决定寻到沈万财赔礼道歉。
这不,就被一个小厮领到二门处,才到此处,就迎面一阵香风,一个落魄若残梅的人就这么闯入他眼帘。
那张小脸上全然没了初见时的那般明媚和骄矜,也没了后来见面时的狡黠和娇态。
只有泛红带泪的眼眸,只有委屈看着他的模样,甚至这会儿还带着些许羞愤。
陈长安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总觉得,沈金珠不该是这副委屈的样子。
有点……让人心疼。
他偏过头去,“沈员外,还是先带沈小姐去换身衣裳,夜风凉,冻着了不好。”
沈万财这才反应过来,忙挡住沈金珠,“对对对,我家闺女这是见鬼了,吓着了,你们,还不快带小姐回去换身衣裳。”
沈金珠被拉走前,看了一眼陈长安,眼底带着忐忑与一丝绝望。
她想着,陈长安是秀才,再是开明,也看不上她这般失礼的模样吧。
她也嫁不成了,这鬓发散乱的模样叫外男看去了,她还能嫁谁。
做姑子都得落人埋怨。
沈金珠悲上心头,甩了袖子,捂着脸呜咽着跑走。
瞧见这样的场景,沈万财和陈长安齐齐暗道不好,沈万财更是抓住陈长安,“贤侄,我这有一本珍藏的名家之作,来来来,来我书房一观。”
到了书房,沈万财依然不松陈长安的手,不等陈长安说话,就哭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啊。
“贤侄啊,你瞧见了,我闺女哪是什么见鬼吓到了,她是气性大了闹脾气,让你看笑话了,但是如今……唉!”
“她这般模样让你看去了,传出去,她也活不成了,家里的姐姐妹妹也不好嫁了,不如,你娶了她去吧。”
“或是做妾也成。”
沈万财呜呜哭着,“我就这么一个嫡女,不瞒你说,我同他娘那是患难夫妻,我后来走运,一笔生意就叫我发了,我这女人多了,就忽略了她们娘两,叫她娘受了不少委屈,她也要强起来。”
“后来她娘没了,我就觉得更对不住她了,我这是一心想要让她嫁得好啊,就想让她嫁给有前途的,这样以后,就是她那帮庶兄弟记在她娘名下,也不敢欺负她啊……”
沈万财哭得眼泪鼻涕糊一团,还不忘偷看陈长安的眼色。
陈长安:……
他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沈万财就不想沈金珠做妾,这是赌他会不会心软,会不会有良心。
女儿家的前途怎好拿来赌的,沈万财这话,陈长安只信一半。
“我被贵府下人领到二门外的时候,并不知内院出了这样的事情,沈员外,沈小姐这是受了委屈吧?”
“内院发生的事情,我一个外男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