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越来越热了,薛锦荔捧着太子爷新赏下来的一匹蜻蜓纹浅碧罗的薄纱料子出神儿。
“主子是想用这料子裁个什么样式的衣裳?”东篱捧来冰镇过的果茶来,放下茶盏又勾头去瞧她。
“裁一身儿肯定不够,索性拿出一块来做个帔子得了。”薛锦荔遗憾地说。
她可听说像这样好的料子陈孺人得了两匹呢,这样看来,还是太子妃的大腿更好抱一些吧。
东篱把那匹料子拿在手里,对着太阳照了照,笑着说:“也只能做个帔子了,这料子太透,什么也遮不住。”
什么也遮不住?
薛锦荔的思绪突然不受控制地跑歪了,既然什么也遮不住,太子爷既然赏给她,是不是意味着她应该……然后她就真的鬼使神差地把半匹留下来了。
迎着东篱探究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道:“许久不做女红了,我拿来练练手。”
东篱心中一叹,到底是主子,这么名贵的材料,用来练手。看见没,这就叫天生的主子!
遣了奴才下去,薛锦荔就自己缩进帐子里,拿出那半匹料子在身上比划记下了尺寸,又裁出了四片,缝缝停停,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调整好——成品是一件薄薄透透的齐胸襦裙,她还别出心裁的在胸口处镶了边儿,上身试了试,把一对小桃子挤得蔚为壮观。
但还是那句话——什么也遮不住。
薛锦荔小心翼翼地把她藏在枕头底下才敢出去,这要是被丫头们看见,她可以自我了断了,太羞耻了……
陈氏自从上次没截到太子以后,去太子妃处去得更勤了。说难听点叫献殷勤,说好听点叫恭敬主母,单从这一点来说,薛锦荔和魏氏就谁都比不上。
陈孺人又去太子妃处听训听到黄昏时分才回来,居然直奔薛锦荔处来了。
薛锦荔正看话本子,笑得前仰后合,一抬头见桑榆进来传,说陈氏来找她说话,正在门外等着通传。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陈氏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从前什么时候还等通传了。再者说了,前几天在太子妃那儿她那个样,今天又凑上来找她说话,别是心里藏着什么奸吧。
“别让她在外头等,叫进来喝茶,说我这就到。”薛锦荔皱起了眉,嘴里念叨着:“烦死了,烦死了。”但仍是叫了东篱来让陪着出去见客,披上一条雨过天晴色的帔子就出去了。
东篱扶着她道:“主子别忧心,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儿,眼下在太子爷那儿您也是挂了名的,陈孺人保管什么也不敢做。”
薛锦荔也是这么安慰自己,天杀的,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干什么一个个乌眼儿鸡似的冲她来啊。
这么想着,薛锦荔还是一步一挪地出去了。
见人先挂上三分笑,薛锦荔自觉功夫尚不到家,陈氏修炼得比她就强多了。只见她本是安坐着品茶,看到薛锦荔出来,忙满面春风地站起来又拉住她的手说:“上次在太子妃娘娘处都没能和妹妹说上几句话,有日子不来了,我还怪想你的。”
薛锦荔“哈哈”干笑了两声,任陈氏拖着她的手诉说了半天多么多么想她,终于瞅准机会不着痕迹地手给抽出来了。
“薛妹妹这儿的茶好。”陈孺人认真地说,“到底妹妹有情致,太子爷也来得勤些。”
“这有什么,不过是普通的八宝擂茶,我不爱吃花生,只把芝麻的份量多加了些罢了。姐姐若喜欢,就叫奴才们包一些,你拿回去吃就是了。”薛锦荔扶额,和这人说话好累。
陈孺人沉吟片刻,突然面露难色,环顾四周道:“姐姐有些体己话想同妹妹说,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薛锦荔只好挥退东篱等人。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陈孺人盈盈下拜。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薛锦荔慌忙忙地去扶她,一急之下把桌上的碗盏都带到地上了。
听见屋内丁零当啷的,东篱生怕主子吃了亏,登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推门就要进来,薛锦荔一手扶着陈氏还要勾头对外面说一声:“我这里没事,都不用进来。”
她手忙脚乱地把陈氏带起来,陈氏尤掩面:“姐姐对不住你,前几日在太子妃处给妹妹脸子瞧了,实是因着那日太子爷来后院……姐姐思念殿下尤甚,并非针对你的缘故,还请妹妹宽恕我吧。”
薛锦荔皱了皱眉头,这又是唱的哪出儿啊。她不觉得陈氏就这么坦白地全交代了是为了和自己交好,但她说的又确实句句属实,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事到如今,不演也得演了,薛锦荔也挤了几滴眼泪,说什么姐姐品性纯良,一清见底,对殿下的心意更是天地可鉴,殿下早晚会感动于你的心意而宠幸于你的云云。
陈氏这才幸尽而归。
天刚擦了黑,沈策带着一身水汽来了。如今他来这儿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他掐了一把薛锦荔剥了壳荔枝一般的小脸,又问有什么吃的没有。
薛锦荔忙说有有有,厨房里还煨着小羊肉锅子呢,嫩嫩的小羊羔肉配上刚摘下的小白菜,简直能鲜掉眉毛。
看着太子爷用了一碗意犹未尽的样子,薛锦荔立马给东篱使眼色,再给太子爷盛一碗吧,吃饱了就不能再吃我了哦。
今天陪陈氏演的真是累,薛锦荔心里暗暗想,那陈氏肯定是撞了什么邪了,她本来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性子,如果今天她闯进来把自己的桌子掀了、碗盏砸了,再把自己一张祸国殃民的小脸划烂,那才是正常的吧。学什么贤妃啊……
是以,她实在提不起兴致伺候太子爷了。但如果他真的要,她又不可能推拒得了——月信总不可能天天来。可惜这么好的借口,一个月最多用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