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低低应了声,拿了东宫太子妃的令牌就去请太医了——整个东宫只有太子和太子妃各有一块,这也是权力的象征,象征着他们共同作为东宫的主人。
画眉请来的是擅长妇人专科的李太医,他两鬓斑白,已到了快要乞骸骨的年纪。
只见他把一片锦帕搭在太子妃的皓腕上,说了声:“娘娘得罪了。”就将手指按在脉上——
李太医眸光一闪,迅速跪下叩了个头:“恭喜太子妃娘娘,您这是有喜了。应当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太子妃到底是个年轻的姑娘,平时装得再有成算,此时此刻也是激动万分。她眼眶湿润就要滚下热泪来,又怕失态赶紧用帕子按住。她要画眉好生给太医拿赏赐,再好好送出去。
这个孩子她盼啊盼,盼了这么久,就连太子爷也一直盼着他们的嫡子快快出生。
况且,她一直疑心太子爷仍在为南安王的事情迁怒于自己,而她又学不会低下头去。眼下,有了这个孩子,太子爷就不生她的气了吧……自己也能自然而然地和殿下重修旧好。
太子妃想了想,还是让奴才去书房给太子爷通报一声,这是他们夫妻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嫡出的好孩子。她想,殿下听了也必定欢喜。
沈策正在文渊阁看折子,父皇近来越来越倚重他与南安王,不影响时局的的折子都会给他们看看,看完以后还要听他们的奏对。
李世英一脸喜色地进来,他不会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在办公务时有人进来打扰。沈策抬起眼看他,想是有什么事。
“殿下大喜啊!太子妃娘娘有喜了。”李世英一脸堆笑地恭贺道。
“果真吗?”沈策果然高兴,他盼着这个孩子盼得太久了,“去,开库房,孤有个用上好的和田玉雕的麒麟,去找来,送去给太子妃。”
李世英也高兴地应了声“哎”,急吼吼开库房找东西去了。
沈策心里顿时十分畅快,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盼着这个嫡子这么久了吗?
天刚擦黑,太子爷的銮驾就到了琅华宫门前,宫人们问安、行礼、通传,井然有序,沈策头一次发现太子妃也算是个合格的主母。
“给殿下请安。”太子妃施施然下拜。
“你如今身子贵重,不要行礼了。”沈策扶她起来。
“妾无能,这些日子无法伺候好殿下。只希望这次不辜负殿下期望就是了。”太子妃说道。
沈策脸上笑容淡了淡:“孤给孩子挑了个好东西,你替他收着吧。”沈策示意李世英把东西送上。
太子妃抬眼去瞧,只见李世英稳稳地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走出来,托盘上放着个什么,一块红布盖在上面。
她好奇地走过去,没有打开,又看向太子爷:“殿下,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沈策语气柔软道。
太子妃像个小女孩一样,压抑着有些雀跃的眼神走上前掀开那层红布:一个在夜晚散发着温润细腻光泽的玉雕麒麟,正静静地卧在那里。
“这是孤十六岁那年生辰,父皇赏我的。孤现在把它赐给你,愿我们的孩子也能平安落地、长大成人。”太子爷想起往事,语气越发柔软,眼神里也充满希冀。
太子妃甚少看到他这样的一面,自她嫁入东宫,她能感受到太子爷的矛盾:一方面他想与自己的太子妃好好相处,但另一方面他又对她有所期待,无论是对于她作为正室嫡妻的期待、还是对她作为令氏女的期待。
现在他的这个态度,是不是说明,她被宽恕了?她从心底感谢这个孩子,她的好孩子。
她甚至开始期待有了这个孩子,还会有下一个孩子,到时候她、太子爷还有他们的孩子们才真正是亲亲热热的一家。
迎着烛光,太子爷的面目越发温和,太子妃心底从方才进门就想说的话又了冒出来。但是现在气氛正好,她也并不确定,如果说出来,殿下会不会生气……
但作为正室不能做孤家寡人的心终于还是压过了她小女子依赖丈夫的心——“殿下也别可着薛孺人一个人使劲儿,多去其他妹妹处走走也好。”
说是其他妹妹,其实现在除了薛氏以外,还有一个魏氏怀孕,剩下的也不过一个陈氏。太子妃,这是在抬人呢。
其实说起来也无不可,正室嫡妻的职责不外乎如是,尤其是她自己有孕不能伺候的前提下。只是在这种温情脉脉、夫妻相得的时刻,太子妃还保持着一种清醒,记得向他举荐女人,未免让他觉得,自己是过于感性了。
沈策把玩着玉扳指的手顿了顿,从烛光中看,他的笑容敛去了,神色一派清明:“太子妃贤德。”
太子妃觉得气氛仿佛变差了,又想说些讨巧的话讨他的欢心,想拿孩子做话题说些什么:孩子动了、他踢我了之类的话题,又还不到时候。
她的额角密密地沁出了一层薄汗。但她不后悔说了那话。
空气静静的。
她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太子爷也不说话——是啊,他是天潢贵胄,普天之下,除了上头那个人外,没有人比他更尊贵了。这样的人,会主动低头哄女人吗?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烛花噼里啪啦地爆。
李世英恰在此刻过来:“殿下,有圣旨,皇上身边的人已在启明殿候着了。”
沈策“嗯”了一声,站起来由着奴才整理仪容去跪迎圣旨,只淡淡留了一句:“晚膳不必等我,我在书房歇息。”
太子妃跪下去恭送太子爷,他没有扶她,由着她跪下去,甚至没留一个眼神给她。
她有些颓然,她又搞砸了吗?
“儿臣接旨。”沈策端端正正对着来使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