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是为了休养。
所以今日一下车,他刻意在那些学子面前表现得谦卑温顺,沐景序若要踩着他向上走,柯鸿雪甘之如饴。
只是……
柯鸿雪垂眸,见小桌上还未收走的几只茶杯和一碟糕点。
烛光在油纸内晃动,分割开明暗的界限,柯鸿雪敛下眼睫,眸中晦暗不明。
良久,他端起那杯早已
冷了的茶,送进口中轻抿了一口。
他总得要些报酬,不是吗?
为少年时反复的心动,为青年时漫长的等待,为往后六十年还可以跳动的心脏。
他总得要些报酬的。
这并不过分。
柯鸿雪放下茶杯,向后靠了靠,唇角勾出抹淡到几乎看不清的笑意。
……
柯府门庭煊赫,偌大一个宅子,却冷清得厉害。
柯学博和夫人常年在南方,只有逢年过节偶尔会回京城;太傅德高望重,不仅要在国子监给皇子们授课,时不时还要应召去勤政殿与仁寿帝一起讨论国事。
唯一的一个小主子,半点闲不住,元兴二十五年以前倒是天天待在府中几乎不出门;新朝定了之后,一月能回来一次已是念家,至于回来了后会不会又去风月楼那些地方胡混,家里谁也管不了。
今天下午柯鸿雪带着人从门前离开,家中仆役就做好了少爷多半不会回来的准备,但厨房依旧给他备着餐和醒酒汤,怕他万一喝醉了回来睡觉不舒服。
不成想天刚上晚,柯鸿雪就回了府门,神色清明,瞧着半分醉意都没有。
管家赶紧上了餐,柯鸿雪在餐厅用汤的功夫,听小厮说太傅回来了。
柯文瑞见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吃饭,步子顿了顿,明显愣了一下。
柯鸿雪放下餐碗,起身笑着问:“爷爷吃过了吗?”
柯文瑞咳了一声:“还没。”
柯家就他们祖孙俩,没太多规矩,管家又上了副碗筷,两人便安安静静地用着餐。
期间柯文瑞多次转头看柯鸿雪,却见他神色坦然,不像要发疯的样子。
柯太傅在国子监面对皇子们都面不改色认真严格,唯独在自家这孙子跟前,心里有些没底。
小时候的柯鸿雪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清。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城府已深不可测令人害怕了。成年后柯文瑞与他下过几局棋,在发现他每一步棋里似乎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死志以后,柯鸿雪再想做什么,他通常不会阻拦。
他活得太过通透,分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看过太多变故,经过太多人心,柯文瑞不敢以寻常孩子的心性去忖度他。
又因为是自己的独孙,总害怕他会疯到不管不顾连命也不要,对上柯鸿雪时,他嘴上不说,心里总有些小心谨慎的。
也没办法,毕竟他真的疯过。
是以见柯鸿雪今天这样正常的样子,他反倒觉得有些反常。
正当柯文瑞想着该怎么不着声色地关心一下孙子的心理健康时,却见柯鸿雪放了碗漱了漱口,然后道:“我向学府捐了一座宿舍群。”
柯文瑞微怔,回神之后点头:“掌院和我说过,这是好事。”
“嗯。”柯鸿雪应声,见他也放了碗,才起身要走。
这一番神态太自然了,柯文瑞反倒不解,直到这人真的要离开餐厅了,他才没忍
住出声问询:“今天为什么回家?”()
柯鸿雪:同窗过生辰,邀了我去他家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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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理由既正常又普遍,柯文瑞一时找不出什么端倪,只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实在说不上来,只能应他:“知道了。”
柯鸿雪这时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问:“爷爷,及冠礼的话,送什么比较好?”
柯文瑞:“君子重品行,玉石字画、文玩古籍都可以。”
柯鸿雪:“那玉簪可以吗?”
“玉簪?”
柯鸿雪:“虽说家族长辈会准备冠冕发簪,但那太过隆重,寻常日子也用不到,我想着能不能送一支发簪,平时束发用?”
柯文瑞顺着想了想,委婉道:“也不是不可以,但若关系一般,这礼物显得有些太过亲密了。”
柯鸿雪笑了:“那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柯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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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文和的及冠礼上,沐景序皱着眉打开手中盒子,抬眸望向柯鸿雪,找他要一个解释。
那其实只是一个寻常的小玩意,价值没有太贵,在柯大少爷送出的那些连城之宝里,顶多算得上有些新意。
一支白玉做的发簪,通体雪白莹润,做流水形状,顶部雕了水云纹,显得简约大气,却不会太引人注意。
柯鸿雪说这是赔礼。
“昨日回家后爷爷问我有没有取得学兄原谅,我便实话实说,言及我又一次惹了你不开心。爷爷很是生气,责令我从库房找件礼物做赔礼送给学兄。”
柯鸿雪说:“可我又不知道送什么才好,爷爷说君子当佩玉。我想了又想,便寻了这支玉簪,问过爷爷这才带来,还请学兄莫要嫌弃它廉价,一定收下。”
沐景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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