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序捧着手里那只汤碗,一时间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偏了偏视线,看向柯鸿雪放在餐盘边的勺子,开始默默回忆他究竟有没有用过这碗汤。
徐明睿对心气傲、态度差的人都能做到横眉冷对,半分不落下风。可遇见李文和这样,说着说着开始傻乎乎地吹捧他而贬低自己的傻小子,徐明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
他坚持了会儿,投降似的移开视线,自然而然地问沐景序:“汤不好喝吗?那你给我吧,别浪费了。”
柯鸿雪原还笑着,闻言嘴角瞬间压平,眼尾一挑,眼神不善地就朝徐明睿望去。
可还没等他发射出敌意的信号,身边纠结了许久的人却轻轻摇了摇头,重新将木碗抬高,温声道:“太烫了,我在等它凉。”
说着沐景序低头,小口小口地喝起了汤,直到碗底见空。
柯鸿雪表情立马从不悦变成呆愣。
徐明睿转过视线,疑惑地问他:“你刚刚看我做什么?”
柯鸿雪回过神来,几乎压不住上扬的唇角,看徐明睿的眼神里是比望见李文和时还要多的纵容。
他道:“无事,想说你要是喜欢喝这汤,明天我让厨房的师傅多添几斤肉放里面煨。”
徐明睿视线在他跟沐景序之间打了个转,懒得掺和这俩麻花精的事,只从善如流地应道:“那我就替学府的同窗们谢过柯大少爷了。”
柯鸿雪笑得温煦善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甚至在他看来,学府的菜色最好再多变一些。学兄这些年不知道在哪过来的,口味可有改变,是不是该将几大菜系的大厨都各请几位进来才好。
柯鸿雪想到这一点,习惯性地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琢磨可行性。饭桌上见沐景序多夹了几筷子小炒,他突然想起来家里在京郊有一座庄子,里面置了两间暖房,原就是用做养鸡种菜,以防城里一老一少两位主子冬日突然想吃些花样的新鲜菜,季节供应不上。
学府自然没那么多讲究,这时候能吃到的绿叶菜左不过是莴笋白菜、一些腌过的小菜,全都翻来覆去地炒,没什么新式样。
柯鸿雪自己在学府待了六年,不重口舌之欲,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看见沐景序也这样吃,莫名就觉得委屈了他。
他想入了神,筷子动得也慢,李文和见他心神不定,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爹,你在想什么呢?”
徐明睿听见他称呼皱了下眉头,似乎不喜这样趋炎附势的风气,但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文和太像个傻小子,还是柯寒英品行与传闻中相去甚远,他也不至于真往心里去。
柯鸿雪回过神,见徐明睿和李文和都吃好了,只有沐景序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动作矜贵从容得分不清他到底是没吃饱,还是在等他。
于是柯鸿雪顺口胡扯一句应了李文和的问话,低下头快速吃完了午饭,放下筷子的瞬间瞥见沐景序几乎跟他同一时间停止了进食。
柯鸿雪:“……”
他要怎样才能不喜欢学兄呀?
他又怎能不为他心动呢?
不管是曾经的盛扶泽,还是如今的沐景序,他好像从来无法停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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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时短,午休时间没有夏季那样漫长。
学生一般吃过饭要么去课室温习功课,要么去藏书楼看书,当然也有去琴室练琴或去靶场学射箭的,很少回舍院睡觉。
柯鸿雪既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沐景序,自然没有用过饭就分道扬镳的道理,加上他发现用李文和这傻小子对付徐明睿那直心肠很好用,便把这座鹊桥又一次牵了上。
前些日子下了雪,好在没持续多久,山间不至于泥泞难行,山路上偶尔有几只麻雀跳到雪地上觅食,时不时便有细碎的积雪掉落头顶,别有一番风趣。
柯鸿雪穿着一件火红的大氅,望见沐景序一身白衣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间,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他坚持了不过几步路,实在忍不下去,抬手解了狐氅,快步走到沐景序跟前,不由分说地给他围了上去。
柯鸿雪双手捏着棉绳,低下头问他:“我给你系还是你自己来?”
语气透着几分不善,却又明明白白地关切,柯鸿雪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沐景序抬眼望见他眸中几缕不明显的强制,要拒绝的话吞了下去,抬手接过棉绳,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柯鸿雪盯着他穿好了大氅,一身素白被火一般的颜色取代,单薄的身子有了笼罩,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破坏欲才渐渐消散。
一阵山风吹过,李文和冻得打了个哆嗦,往徐明睿身边挤了挤,悄么声嘀咕:“你说柯寒英多偏心,知道给仙人学兄穿衣服,也没想着给我们俩一件。”
徐明睿反问:“你喊沐景序什么?”
李文和:“仙人学兄啊。”
徐明睿:“你都知道他是仙人,怎么还敢奢望跟他有一样的待遇?”
李文和:“……”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山路上寒意重,说话呼吸间冷风钻进嘴巴难受得厉害,一行四人便没有再闲聊。
直到进了藏书楼,脸上才没了那刺骨的冷意,稍稍好受了一些。
徐明睿目标明确,这次没上五楼,而是在三楼找了一本历代状元策论合辑读,沐景序看的则是官府每季下发的邸报。
柯鸿雪扫了一眼,发现他已经看到了庆正三年。
这些邸报放在外面少有人看,但在书院学府,学子定然会详细熟读,因为往往科考卷子上会有那么一两道论述题与之相关。
学子科举做官,最后必然要反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