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堇问涨了多少,当听到李经纪说原来一斤生丝不过才三百八十一文,如今涨到一斤九百余文。
她还没来得及欢喜,心里就猛地咯噔了一下,她是盼着生丝能涨,但这涨的也太过了,又问李经纪是从什麽时候涨的。
“你走后第三日便开始涨了,有从蜀地那边过来的人,那边果真大旱。”
听罢李经纪这样说,梁堇感到更奇怪,这不过短短八/九日的时间,生丝价即使会涨,也不能涨的这样离谱啊。
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李经纪。”
从牙侩行外进来一位背着手的大官人,身穿圆领鹦哥绿杭绸直裰,头上裹了一块土黄色巾子,脚蹬一双方口皂鞋。
“刘官人,好长日子不来了,快里面请。”李经纪让梁堇先在此等他一等,这刘官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往日的老主顾。
开了一个布料铺子,家里还纳了两个偏房,日子过得富裕,这不,见生丝有利可图,也动了心思,前几日就托他帮他收些生丝,绸缎料子上来。
绸缎料子,李经纪倒是能为他寻上来些,可生丝紧俏,他手中的生丝还想着拿去给王大户,实在与他分不出来。
教他说,他开布料铺子,囤些料子也就是了,如今见他找来讨要生丝,不由得面露难色,把他请进屋里去吃茶说话。
他放心不下外面的梁堇,从里面又出来细细叮嘱她,要是有旁的经纪拿话来哄她,她不搭理他们就是,生丝的买卖,一定要等他出来,他手上有好买主。
梁堇让他放心,且去屋里和那个大官人说话,她的生丝是托他买的,这卖生丝也托他,一事不劳二主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牙侩行里的经纪,眼睛毒的很,李经纪离开没多大会,就有人来问梁堇家中有没有生丝,其中还有个牙婆。
下等经纪能干牙婆的活,那牙婆自是也能和经纪抢饭吃。
梁堇只说家中没有生丝,她家娘子使唤她过来寻李经纪是为旁的事,蜀地大旱,倒让牙侩行这儿比往日要热闹。
她见行里木柱子那人少清静,便躲了过去。
“魏婆子,有官人想买你家的生丝。”
木柱子后面是通往二楼的胡梯,有俩人躲在胡梯下说见不得人的私话。
梁堇听到生丝二字,便站在柱子那竖起了耳朵。
“张经纪,我家娘子不想这麽早卖,这生丝的价钱日日往上涨,此时卖岂不是卖贱了。”
“魏婆子啊,你可知如今生丝价几何了?你家魏娘子的两百斤生丝当初还是我给她寻来的,那个时候一斤才四百文钱,此时卖能赚的盆满钵满,再等下去,生丝的价跌了,可就不好了。”
张经纪口中的魏娘子,是城中开香料铺子陈大户家的娘子,她惯爱做些买卖,囤了八十贯钱的生丝。
“呸,瞎话糊弄谁哪,城中的大户,富商私底下都在囤生丝,你不说帮我家娘子再寻些
生丝,反而还劝我家往外贱卖便宜旁人……
你以为我家娘子为何敢囤丝?实话告诉你,我家娘子的兄弟,早就知道蜀地大旱,才劝我家娘子囤丝的,丝价日后是涨是贱,我家娘子比你这个经纪更晓得这里面的事。”
沂州贩丝的商人,比旁人要先知晓蜀地大旱之事,却并未声张,而是都在私底下囤生丝,等消息传到沂州来,已经迟上了许多日子。
手里还剩点生丝的小商小户有一早嗅到味的,不仅不往外卖了,还花钱往里买,盘算着等生丝的价涨起来的时候再卖出来。
如今生丝涨的,让手里囤有生丝的人都舍不得卖,早一日卖,就相当于卖贱了,就像魏娘子,她要是昨日把两百斤生丝卖了,能卖得一百七十贯钱,抹去本钱,利钱能得九十贯。
若她今日卖,利钱不是九十贯,而是一百贯,一日能多赚十贯钱,谁舍得此时卖?
梁堇听了这俩人说的话,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要知道蜀地大旱,生丝紧俏,可是还有两浙的生丝,像湖州,杭州,苏州这些地方产的生丝,虽然比不上蜀地的生丝光泽好,但胜在量大。
她之前囤生丝,也只是想赚个几贯钱,因为她明白,蜀地今年生丝产量小,只会影响沂州一段时间,后面两浙的生丝一来,生丝的价钱还会恢复正常。
可如今生丝价钱如此之高……莫不是有那大商人故意为之,先故意囤丝,弄的沂州生丝短缺,再加上蜀地大旱,生丝产量少,两浙的生丝一时到不了沂州,他们的目的就是趁机抬高生丝的价钱。
等生丝价钱被抬高到一定程度,就把手中囤的生丝卖出去,这样一进一出,怕是能捞上千贯银钱。
商人赚钱,赚的容易的很,只怕到时候,不知内情的小商小户,还有中间的商人可就惨了,吃下大商囤的生丝,等两浙的便宜生丝一来,他们高价买的生丝卖不出去,会砸在手中。
要是大商没有这般算计,沂州的生丝会涨一点,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降到和往日差不多的价上。
可他们这样一弄,沂州的生丝肯定会贱,并且贱的会很低,大商把钱给赚了,赔钱的是底下的商户。
梁堇也希望是自个想差了,可生丝这不寻常的价钱实在令人不安,旁人都被银钱迷了眼,不舍得出手生丝,可梁堇等不得。
她不仅要卖,还要赶快卖,大商手里的生丝想来也快出手了,不能一直拖,拖到两浙的生丝一到,他们别说赚钱了,生丝只会砸在他们自个手中。
梁堇只是个家生子,她自个都自顾不暇,也惹不起此事背后的大商,旁人如何与她没干系,她也管不来,也不能管。
囤丝之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