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脊背却依旧挺直,她勾起轻蔑笑意,讥讽道:“你敢吗?乌隆,你敢杀了我吗?”
镣铐扯得相互碰撞,咣当作响。
乌隆收紧手上力道,少女苍白面颊上染上嫣红,他遽然松了手。
殷陈捂嘴咳嗽,声带被压得有些喑哑,“你瞧,你果然做不到。”
乌隆抓起灯,起身快步离开。
帐中只余她粗重呼吸声和心跳声,张开手,手上握着一根玉簪,她按了一下簪头,簪尖排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居涂营处于匈奴王庭西南六百里,营中守护着这些年自汉地掳掠的食粮。
居涂营西南围着一座高丘,西北面则是一片深湖,在这片绿洲之上,数百个白顶毡帐簇拥着正中央的大帐。
此时,大帐内灯火通明,籍若侯产侧躺美人怀,独坐上首。
而匈奴单于伊稚斜季父辈的罗比姑和数个相国当户则分坐左右。
中央,几个身着薄纱的女子起舞,乐声靡靡。
乌隆敛了脸上情绪,撩开帐帘子进了大帐。
“来得正好,今日方得前线大捷快报,我再敬诸位一杯。”产坐了起来,美人为他斟了酒,他捏了捏女人滑腻的腰肉,举起琉璃杯向座下官员吆喝。
座下几个官员应和着举杯,坐在产下首的罗比姑却未动,他的刀横在身前案上,右眼皮无力耷拉着。
八年前,他的右眼在汉境马邑被射中,眼皮已经深深陷入眼眶,可就算只有一只眼,他的目光仍旧让人不寒而栗。
边上女子柔嫩的肌肤时不时蹭到他身上,他抬手止住女子示好的动作,目光在女子脸上扫过,却并未停留。
“罗比姑,为何不举杯?”产已经醉意朦胧,见他如此,心中不满,高声质问。
倒酒的女子乖顺退后,罗比姑转头看向产,“前线大单于已经招降了赵信,此次战事,我方已占尽了先机,你还不准备去接应单于,竟还沉溺酒色!”
产脏乱的斑白胡子沾了羊油和酒液,他将美人揽在怀中亲了亲,面色坨红,放声大笑,“再过半年,汉皇帝还不是如从前一般送公主美酒来求和,我大匈奴还是让汉廷胆寒的大幕霸主。罗比姑,美人在侧,你竟不为所动,真是死板,我敬你一杯!”
罗比姑豁然提刀起身,冷哼一声道:“产你年事已高,还是要注意身体,莫要溺死美人怀里。”
产是冒顿最小的儿子,已然年逾七十,却依旧沉迷酒色。伊稚斜出征前将他留在居涂让罗比姑看着他,这一月产日夜饮酒荒淫,罗比姑对他极为不满。
产最恨旁人说他年岁高,猛地将手中琉璃杯掷向罗比姑。
罗比姑没有闪躲,他抽刀劈向杯子,琉璃杯瞬间破裂,酒水飞溅,浇灭了边上一盏九枝铜灯,帐中歌舞骤停。
产见气氛骤变,打了个酒嗝,揽了揽美人的纤细腰肢,赔笑道:“美人们继续跳,罗比姑慢行。”
罗比姑咬紧后槽牙出了帐子。
乌隆方才还在与美人嬉笑,此时也起身,行礼告退,随着罗比姑出帐。
罗比姑狠狠吐了唾沫,看向乌隆,怒其不争,“不成器!”
帐内歌舞又起,乌隆抬手捶胸,屈膝跪下,“罗比姑息怒,我已派人警戒居涂周边十里。今日产得了前方捷报,自然高兴。他从前最疼单于,单于也放任他如此,我们又何苦惹他不快?”
罗比姑哼笑一声。
契据尔牵来罗比姑的坐骑,罗比姑跃上马离开了。
乌隆冷下笑容,站了起来,浅灰色的眼睛掠过帐内情形,契据尔凑了过来,“兄长,罗比姑为何大怒?”
“可能是酒肉不合胃口罢。”乌隆拍了拍契据尔的肩,也翻身上了马。
契据尔嗅了嗅空气中的酒肉香,觉得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牵过马跟着走了。
大幕的夜温度骤降,已是仲春了,还是冷得叫人受不住。
契据尔揉揉冻僵的耳朵跟上乌隆,低声道:“今日巴尔又截了一西来的商队,我得了一块白狐皮,放在兄长帐中了。”
“你留着罢,我不要。”乌隆翻身上马,“白狐皮太扎眼了,记得染上黑灰。”
“我特意给兄长挑的,兄长不要那我丢了。”契据尔撇嘴,他与乌隆是同胞兄弟,亦是乌隆在世上仅存的亲人。
“那便丢了罢。”乌隆策马去追罗比姑。
契据尔皱了皱鼻子,跃上马追上去。
罗比姑回到帐中,唤乌隆进帐,“将前线战事再禀告一次。”
匈奴无文字,因此千里传书依旧用汉字。罗比姑不识汉字,乌隆拿起羊皮逐字念了一遍。
“赵信这厮还真是左右有缘,先前被卫青打得求饶不及,做了汉庭的翕侯。这回又被伊稚斜招降,好个阿胡儿,能屈能伸。”罗比姑这话颇有些揶揄意味。
“左右逢源。”乌隆提醒道。
“赵信是左右逢源,你就是个不识路的马。”罗比姑起身啐了他一口。
乌隆低头不语,罗比姑将他轰出帐。
他摸了摸胸口,脸上神情一滞,慌忙向东北马厩疾驰而去。
待他行到马厩边的小帐时,听到了内里的动静,男人呼吸粗重,污言秽语自帐中传来,“叫啊!老子让你不舒服吗?叫!”
而女子隐约的啜泣声,娇喘声,让他眉心狂跳。
他掀开帐帘,对着那个俯在少女身上的男子,暴喝一声:“滚!”
那男子见是他,立刻爬起来,钻出了帐子。
被锁链紧锁住手脚的女子浑身是伤,脸颊红肿,衣裳被撕扯破烂,她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