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地每半个月都打一次视频电话。
最初刚过来这边的时候,他在本地连续找了两个心理咨询师却都不适合。
也不是说不好,但就是不合适。
那个时候他的法语还不怎么好,焦虑症又复发了。
刚从医院里面治疗好了低血糖,挂完水被送出来,整个人都瘦得厉害。
也是他最难过的一段时间,感觉真的要死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
后来他还是联系上了艾宝英,原本的线下面诊改成了线上的,只是价格却还是没变,一样地贵。
艾宝英后来还和他解释过这里面的道理。
“任何一种亲密关系都是这样的。”
“因为你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不仅如此,你们还都想要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恨不得紧紧地像是一个人一样,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但是你们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上带着刺,就像是冬眠的刺猬一样,为了取暖想要靠近。”
“可是靠得越是近,就越疼。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就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其中的一方受不了这种疼了,就主动分开了。”
“另外一种呢?”
楼谏扬眉,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心理学的什么理论,而是纯粹对方在这里胡说八道。
“它们双方都自愿地,为了爱一根根拔掉了自己身上的刺,露出粉红色的柔软赤-裸的身子来。身上的伤口都还痛着,都流着血,最后——它们伤痕累累地筋疲力尽地,终于能够靠在了一起。”
“但是其中一旦有一方后悔了,选择退出。另外一方就会立即变成这场爱情里的小丑。所以它们才要相互试探,都想要对方爱自己更多一点,谁也不敢先开始。”
“于是它们就像是跳舞一样,一次次地接近,又分开,又控制不住地再次接近……如此往复,直到达成上面两个结局里面的其中一个。”
“这两个结局,听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好的童话结尾。”楼谏冷淡地评价道。
“本来就不是。”艾宝英叹了口气。
“爱情从来都不是什么甜蜜的,值得向往的东西。
“是要,是要疼的……要硬生生地撕开自己身体,鲜血淋漓地缝进另一个人去。”
一向洒脱的艾宝英此时神情难得有些落寞,楼谏不知道他是回想起了记忆里的谁。
所以说,要是一直做朋友多好。
可明知道做朋友更长久,却还是忍不住伸向你的,妄想要触碰的手。
……
假期总是转瞬而逝。
楼谏回来得挺早,还带了两幅在旅途中画的画。
都是冰川和海,大片大片的冷白色铺满了整个画面。
本应该单调的颜色却因为笔触的存在而显得无比柔软轻盈,透露出层层叠叠的变化来。
“不错。”他老师看了挺满意的,大加赞扬。
“和你之前的风格稍微有点不一样,但是能看出来画得的确是更好了,不仅仅是技巧,还有心境也不一样了。”
“谢谢老师。”楼谏笑笑。“只是随便画的。”
比起能实实在在看见的画像,他记得更深的反而是记忆。
他一个人租车,日日开到远离市区的无人岸边,拿出画板调好颜色准备作画。
风吹乱了他的散乱的银发,他的胸腔在冷淡的透
明阳光里面轻轻发着抖。
人类离着他很远,他陷落在眼前的茫茫无边的白里。
……是一只自由的,没人能够困住的鸟儿。
他喜欢这种感觉。
“我觉得凭借你现在的水平,已经足可以开属于你的专属画展了。在此之前,我想应该也已经有不少人联系你了才对。”
“让我再考虑下吧,老师。”楼谏说。“我总是觉得我还是可以再画一点的,再准备一下的。”
“可孩子,你永远等不到完全准备好了再开始。”菲利普拍了拍他的肩膀。
楼谏被他最后这一句话说动了,回去想了两天,就打定了主意,开始废寝忘食地画起画来。
他想要在自己的画展上面展出一幅巨型的超大画作,只是这样大的画作画起来就格外耗费时间,也耗费心血。
为了这幅画,楼谏彻底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某天晚上他又通了宵,迷迷糊糊地在工作室里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要快正午了。
他摁下了手机,看见上面有条信息闪了一下。
是殷刃那个已经八百年没动静的,突然给他发了张照片来,
楼谏凑到眼前看了一下,认出那是一张从灵都飞光城的机票来,原本的睡意立刻就散了个干净。
他急匆匆去洗手间里面洗了把脸出来,刚要冷静一下,思考怎么回。
……最好是要把人好好劝回去。
只是楼谏却还是没看清楚上面的时间,原来那机票上面的却不是今天的,而是昨天的。
他也忘了另一件事。
九月份本来就是他们学校的入学季,他们工作室也是时候来新人了。
……所以楼谏还在艰难地思考着要怎么打字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工作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他的老师吹着胡子,一脸得意洋洋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
可能熬夜画画到现在,楼谏的脑子还没有清醒,眼前的一切都让他的脑子有点泵机了。
——特别是已经两个多月没见的俊美长发青年抬起脸来,微微扬唇,对着他用中文喊“师兄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