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郜那个表情,和“哇哦”的眼神,许南珩缓了足足一分钟才缓过劲来。
以至于手里的车钥匙都给他捏热乎了。
许南珩听完他那句话后如蟒蛇绕颈,也没那么夸张,反正有些难以呼吸,大概是高领毛衣穿反了的那种程度。
他自己调整了一下呼吸,方识攸办公桌侧边就有一排暖气片,这儿暖烘烘的,许南珩膝盖朝着暖气片坐下。他是缓过来了,他不知道方识攸会不会有什么异样,他希望方识攸是淡定的,不要影响他接下来的手术。
许南珩叹了口气,如果说自己下午醒过来去摸半边床铺的行为恍若新婚,那么刚才方识攸这句话说的,简直是步入婚姻的第三年。
他放下水杯,站起来,决定先走。
他开着方识攸的车,先导航到了上次的市场。虽然今天天气不好,但市场人还是挺多的。
他来市场是为了买点日常用品,今天下午算是见识到了,这大夫是将独居的那个“独”字给贯彻得明明白白,许南珩连个多余的喝水杯子都没有。
买了只喝水的杯子,还看见了藏民们做的木碗,很精致他蛮稀奇的,买了两只,卖木碗的老板送了两双筷子。许南珩忍着心痛说了谢谢,因为他也不知道他这个手是怎么挑的,在一众价位的木碗里,挑了300块一只的。
然后回到方识攸的公寓后,就开始有点奇怪了。许南珩把新买的玻璃杯放在方识攸的玻璃杯旁边,尽管并不是一对杯子,但非常、非常诡异的是……他好像在布置他和方识攸的家。
这个念头涌上来的瞬间,许南珩坐下,打开iPad、抽出Pencil,摘表,导了两张本校的高考模拟卷开始做。
专注状态下的许南珩能够屏蔽一切元素,做题的时候尤其如此。数学带给他的是一种稳固的安定,许南珩喜欢条理清晰的东西,已知什么,因为什么,所以什么,求得什么。
做完两套卷子,许南珩放空了一会儿,坐在椅子上发呆,让大脑休息。从前许南珩很容易焦虑,他偶尔会产生休息焦虑,尤其读研考证的时候。他就是那时候一天三四杯咖啡。
后来他学会了放空自己,让神经元充分休息,思维也停一停。
首先学会放空自己,然后学会放过自己,最后变成一个潇洒的人。许南珩偶尔回想一下自己的成长,确实是比较顺遂的。以前凡事都想做到尽善尽美,初高中的时候因家境过于优渥而没有朋友,偶尔有一两个人愿意和自己交朋友,他恨不得跟人家掏心掏肺地对人家。
所以他会梦见高中时候的教室,他会梦见那间教室里的方识攸。
曾经高中有两个同学找他搭话,喊他去打球,结果只为了让许南珩把球星签名的那个篮球带出来,他们轮流拍照发动态而已。
后来渐渐地他觉得一个人也挺好,逗逗猫喂喂鱼。京城富二代的圈子倒是有几个真心实意想跟他做朋友,但他又实在不喜欢太奢靡的娱乐方式,人均三千的私厨固然不错,
但麦当劳双层吉士堡亦很美味。
说到底,追求不同,注定无法走同一条路。
从前父母招待一些生意场上的人会带着他一起,为他建立些社交圈,结果他在私人酒会上一盘接着一盘吃炸鸡块,还夸人家蘸酱不错。
他会跟他爸妈开玩笑地说‘我三百万的大G怎么跟人家半个亿的兰博基尼停一块儿啊’,后来这种场合也就不带他了。
所以他会梦见中学教室环境里的方识攸。这个不带任何目的靠近他的人,纯粹地照顾他,无论生活还是情绪,并且开解他,以最感同身受的方式。
许南珩看向餐桌上的两个玻璃杯,一只是方识攸自己的,另一只是他刚买的。
回头,沙发背后的窗户看出去,雪后夜空甚是晴朗。他真的有点想抽烟,犹豫片刻后,拿上钥匙、烟和打火机,出门下楼了。
年轻的支教老师蹲在楼下的自行车棚前边蹲着,叼着烟托着下巴,整体看起来,又痞又无辜。
他咬着烟的滤嘴,微信对话框还是他们的支教群。这个群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本校的支教岗大群里才是所有支教老师,不过那个群没人闲聊,都是发通知。
这个群里的苏雨、谭奚、许南珩是去年考进来的年轻老师,戴纪绵比他们大个三四岁,是有些资历的老师,他们四个平时比较聊得来,所以拉了个小群。
谭老师发了国庆当天北京升旗的视频,感慨着他考到北京之后,开学的第一天就跟他几个室友一块儿去看了升旗,同时也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许南珩点开视频,是央视的视频,视频里北京的天刚刚亮起第一缕阳光。
时间真的走得很快,他都来西藏一个多月了。苏雨说:存了存了,等假期后放给学生看,他们总问我北京什么样,我都答不上来。
许南珩也被问过这问题,他虽然北京出生长大,但他宅得可怕,不爱逛街也不爱玩,他只知道哪家的煎饼果子是天津来的老板开的。
于是许南珩把视频存下来,等假期结束回去给他们放一遍。
戴老师说等回了北京,他们四个一块儿去哪吃一顿。这次支教,他们四个的支教岗最偏远,设施最落后。比他们好点儿的支教岗,有的能买着肯德基,有的宿舍有全天热水,再好点儿的,教室里甚至有投影仪。所以他们四个能聊一块儿去。
谭奚:好啊,等回去是夏天了吧,去吃个俄餐?他家奶油冰淇淋特好吃。
苏雨:我这儿已经冷得哆嗦了,我看着‘冰淇淋’这仨字儿我都寒颤,我现在贼想吃顿涮羊肉,海底捞也行。
许南珩幽幽地回:我想吃麦当劳。
戴纪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