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块钱。”
她留在城里在灯泡厂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不算多高,但是一年下来的收入不是下乡能够比的。有知青转工人入厂的,说过在乡下的日子,就是入职第一年不到二十的月工资,也比乡下的日子好太多。
沪郊知青还算好一些,厂里从沪郊转回来的那个知青,算是赶上好时候。这两年沪郊农民苦不堪言,对大批的知青很是不满意,而那个知青就是在不满指数增长前转工人入厂的。
就是这样的知青,也因为在乡下待过两年而珍惜回城的日子。
他说自己在乡下吃的苦算是少的。
至于那个跨省回沪的知青,提起那段时间,都令人觉得备受折磨。哪怕对方口中说起来,还用了“光辉”“灿烂”这样的词,说是一种磨砺,说跟农民学了很多。但是当人问他愿不愿意回去的时候,那个跨省回沪的知青便沉默了,最后笑:“不回了,都过去了。”
不回了。
“一年挣不到一百块钱,日子能多好过。”这还是上工赚工分的情况,乡下的钱、粮都是从工分里扣的,“而且她还是跨省下乡,要是上工不积极表现,回城的机会就更少。”
陈柚家里的条件确实不错,但是无论是杨大勇还是郭春雅都只是普通工人,他们的手伸不到乡下去,就算是想让陈柚回城,那还是得陈柚在乡下好好表现的。
“水田里的蚂蟥就够人受的,你是没看到我们厂里的那人都得皮肤病了,回来三四年了都。”那腿上的皮肤,给人很大的冲击,“而且他说,跟他那样的不止一个。那些农民倒是没有,他们算是水土不服吧,反正我觉得陈柚在赣省好过不到哪里去。”
“草原兵团的土地贫瘠,但是他们是机械化农田,当地人是放牧。”土地是贫瘠,粮食亩产不高,但是那些兵团战士也不是靠地理的产出吃饭,“他们跟我一样是发工资的。”
张依依反驳:“这哪里是一样的,他们两个工资一百多,她吹一下枕边风,以可琳有工资为由,多补贴陈柚一些,陈柚在乡下就是不上工也能吃饱饭。你看陈柚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以前可琳在家的时候,这母女两个太能装!还不是看一切都成了定局,才刚这样显摆!”
“……”
显摆什么。
看出来朋友没有听懂,张依依点拨:“以前陈柚多能装啊,都穿可琳穿过的衣服,现在都不装了。”
张依依继续说:“谁家不是姐姐的衣服传给妹妹的,到了他们家就是后妈对可琳好了。你说说是不是这种伪善的后妈最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当初谁知道可琳会下乡啊,一去就是那么远。要是后妈真的跟亲妈一样,你说可琳会下乡?”
听了这话,朋友总算摇了摇头。
“明明是她害得可琳去吃苦,可你听听大家是怎么说他们家的,说姐妹友爱、家庭合睦。”张依依打了个冷颤,“她阴着嘞,传出来是可琳自愿下乡投身建设的好名声,可真正得到好处的是谁啊?瞧见陈柚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就觉得讨厌,跟她那个伪善的妈一样。”
“是哦,传出这样的话,就算可琳不愿意,也不好反驳,这是给人扣了大帽子。”
报了名,再改也来不及。
说自愿主动报名下乡,完全可能是走投无路。
在杨可琳下乡的两年后,报纸上有一篇社论,说到了一些知识青年心中。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
这些下乡的学生没有种地经验,没有强壮的体格,没有吃过农民的苦,甚至也没有文化。他们下乡既帮不到当地农民什么,还要分去社员们的粮食。
知青青年下乡大部分进行体力劳动,接受再教育的方式,是超负荷的体力劳动。这篇社论中的“变相劳动”戳中了部分下乡知青的心。
杨可琳下乡那年,还没有这样的声音。
那年还是一边倒的赞美,敲锣打鼓佩戴红花欢送知识青年下乡,以主人翁意识,以高昂的理想情操,去改变农业生产的落后,去跟农民打成一片,他们要让国际歌在巴黎唱响。
所以在那时,杨可琳只能够接受“自愿下乡”的赞美,在后妈说她的懂事时,也不能够跳出来反驳。
已经报了名的杨可琳,就算说出自己“不是自愿替妹下乡”,也不能改变自己下乡的现实。
只能去下乡,只有去下乡。
说出不利于后妈继妹的话,也会让杨可琳下乡的日子更苦一些。
“可不是!我想帮朋友都没办法,我总不能去诋毁可琳的名声。”张依依叹气,“我就是气不过。可琳一个人在兵团里过春节,他们一家四口团聚。”
“这事确实不厚道。”
张依依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毕竟杨家两个女儿里,最初下乡的那个人是杨可琳。
虽说杨可琳得了好名声,但得到好名声的不止她一人。而且陈柚的下乡,稀释了杨可琳的好名声。
陈柚的下乡让之前那些美言落了空——
杨可琳下乡的那年陈柚的年纪尚小。对杨可琳的那些美言,属实经不起推敲。
说杨可琳有做姐姐担当,说她特别善良勇敢的话自然少了。
“不过郭姨不是太坏的人,这几年也是她在说可琳的好话。”
郭春雅这几年孜孜不倦说着杨可琳的好话,杨可琳远在草原兵团,依然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就算“替妹下乡”的勇敢行为不再被传播,杨可琳的其他的好的品质也在大院中传播。
张依依撇嘴:“她敢说可琳不好!”
也不瞧瞧她是怎么上位的:“她心虚。”
郭春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