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渐离没想到,当天夜里纪砚白便又叫了自己过去。
这一次他已经习惯了抹黑爬窗,只是今天还带了一个食盒,行动稍有不便。
他提着食盒到了纪砚白的房间,被纪砚白扶着到了桌边坐下。
等待纪砚白过去墙边,他点燃了烛火,全程默契不需要沟通。
今天纪砚白为自己提前准备了一个椅子,他大咧咧地坐在墙边,一脸玩世不恭地看向俞渐离。
看到俞渐离拎着昙回送去的食盒过来,他还有些意外。
他的目光审视,有点不懂俞渐离的意图,难道是吃得太饱了,干脆拎过来退还给他?
纪砚白注意到俞渐离频频偷看自己,还当他要还自己东西了,于是不悦地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谁知俞渐离说的事情和食盒无关:“不是要缓两日再抄写吗?”
“哦……”纪砚白被问了之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今日抄写两份即可。”
俞渐离轻声“嗯”了一下,便开始埋头抄写,人安安静静的,下笔平稳。
抄写完了一份后,俞渐离检查的同时用帕子擦了擦手,接着打开食盒,取出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俞渐离吃东西的时候很是斯文,和他这个人一样慢条斯理,可还是肉眼可见地微微扬眉,糕点还没吞咽进去,就抬眼看向了纪砚白。
他明明没说话,只是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用眼睛告诉他:好吃!
原来真的有人在看向一个人时,明明没有流光,却在眼眸中闪耀出了一场烟火来,璀璨万分。
他的眼睛好像声音,很神奇。
纪砚白原本是烦闷的,这一刻竟然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俞渐离没说什么,吃了两块之后擦了擦手,又开始抄写下一份。
纪砚白却打破沉默:“你会撑死吗?”
“我也许有一天会突然死掉,但是应该不是这种死法。”一个离谱的问题,俞渐离却回答得很认真。
俞渐离确实有可能哪一天就突然死掉,但是应该不会是这种死法。
主角的白月光注定要死在一个剧情节点,要死得凄美,死得让人心口揪紧,怎么可能是吃太多撑死的?
“吃不下的话,不必勉强。”纪砚白道。
“也是一份心意。”俞渐离毫不在意,“家中遭遇变故后,好多亲戚都会远离我们,还能给我们家人一些温暖的都是雪中送炭,自然要珍惜。而且这糕点好吃,也不为难人。”
“嗯。”纪砚白的心情逐渐轻松,不自觉地变得轻飘飘的,有些荡漾。
他的心情总是大起大落,愤怒和喜悦分明,都来得十分轻易。
待俞渐离写完,他吹灭了蜡烛,又拎着食盒回去。
纪砚白走过来扶他跨越窗户,俞渐离还小声跟他说:“剩下的糕点我明日早上吃,肯定都会吃完的。”
“明日就不好吃了,我让昙回给你送些新的。”
“才一个晚上怎么会不能吃?能吃的!”俞渐离说完,还把食盒护在怀里,生怕纪砚白抢过去当着他的面给扔了。
纪砚白没再坚持:“随你。”
“那你……早点睡,晚安。”俞渐离在窗子放下前道。
“嗯,好。”纪砚白如此回答。
俞渐离将食盒放在了桌面上,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躺在了床铺上进入梦乡。
两间号房都陷入了安静中。
*
翌日。
俞渐离被声音惊扰走出号房,看着院落里的景象目瞪口呆了半晌。
不久后纪砚白也从号房里走出来,站在自己的号房门口,一同看着院落里的景象。
几名工匠正在翻土,有另外一位工匠在量尺寸。
昙回打着哈欠上前询问,得到的答案是陆怀璟吩咐量尺,这里要铺成大理石的路面。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俞渐离的脑袋里竟然有一种“户部拨银子了”的惊喜。
“姓陆的真烦。”纪砚白抱怨了一句,想起这个人就不自觉地蹙眉。
说完没得到回应,扭头就看到俞渐离站在门口,捧着食盒正吃糕点呢。
还真是一大早就在吃了。
在和他对视后,俞渐离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没有跟着说陆怀璟的坏话,只能说其他的:“我叮嘱他们小声些。”
纪砚白没再说什么,带着昙回离开了小院子。
俞渐离则是放下了食盒,凑过去问量尺的工匠:“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工。”
工匠被一位读书人问了这样的问题,惊讶万分:“这……这都是我们粗人的活儿。”
“我父亲之前是工部的,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还是不太稳妥吧?”工匠很为难,他们也是收银两办事的人,哪里敢找人帮忙?
俞渐离只能作罢,接着提醒:“刚才离开的高大男子怕吵,而且脾气不太好,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小声些。”
“好的。”
他又看了看院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承了陆怀璟这份好?这人情欠得大不大?
如果拒绝了,又显得有点不识好歹。
可他确实没要求过这些,到最后反而是他为难。
这些任性的少爷做事都只顾着自己的心情,不会考虑俞渐离这边会不会为难。
俞渐离这些身份及不上的却要处处考虑,生怕哪一个细节做得不稳妥,这种差异着实让人苦恼。
去四门学的路上他想了一路,最后还是觉得作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