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那日,天色暗沉。
长街两侧,站满了送行的百姓,低泣、呼喊、叹息交织成绝望的嘶叫,堪称大徵历史上气氛最悲惨的一场出征。
千笙戴着帷帽站在人群中,透过及腰的轻纱观望渐渐走近的军队,竟觉得有些微的美感。
平地疾风起,玄色旌旗狂舞。
大徵久无兵戈,再加上前朝曾发生过的武将谋反事件,兵力分散且积弱,此次出征的将士多是外部调遣而来,将士们队列走得微微凌乱,手中高举的兵刃似覆着一层沉钝的锈蚀,士气低落萎靡,整个军队半死不活宛如行尸走肉。
大徵的军队也只剩下人多这一个看点了,可历史上多的是以少胜多的战役。
当权者、百姓、将士,没有一个人认为大徵能在这场战役中取胜,他们早就做好了割地赔款的准备。
风拂过,轻纱忽的散开,细微的日光穿过云层照在那策马而来的少年身上,仿佛是天神临世。
萧珩高踞马上,银色铠甲熠熠生辉,乌发飞扬,容颜如玉,气度寒冽,所过之处,一片肃穆。
千笙心绪忽然有点复杂,笑了笑道:“流空,我突然认同了大徵史官们对萧珩的评价。”
流空“啊”了一声,拉着长音道:“哪个评价?”
史官们对萧珩的评价太多了。
千笙缓缓道:“银鞍白马,英飒凛然,少年英主,冠绝天下。”
长长的嘶鸣传来,清冷银辉和着晦涩阴影罩下。
千笙抬头,恰对上萧珩如水般温冽的眼眸,他薄唇翕动,对她无声地说着两个字。
“等我。”
军队停滞不前,百姓已有议论。
显然,得不到回应,萧珩是不会前进的。
碍于大局,千笙以一个最微小的弧度点了头,萧珩这才满意地出征了。
“隔着无数个脑袋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你,萧珩对你是真爱啊,笙笙,要不然你就收了萧珩吧,为了矫正世界线,不可耻!”
流空说风凉话。
千笙淡定道:“去死。”
“……”
“……”
前线形势严峻,后勤就更要跟上。
萧珩这些年组建的势力已颇具规模,所有的管理工作由千笙接手,除冥一随萧珩出征外,冥字队其余六人皆分管不同产业,千笙和六人开了个大会,明确了各自在战时的职责任务,她在下属中有威信,手段亦是凌厉,工作开展的十分顺利。
小暑,月色如水。
沈流渊通过密道直抵书房,千笙正在长案前看账本,头都不抬地说:“沈相,随便坐。”
沈流渊一敛衣袍,还真在长案前随便坐下了,连块坐席都没要,他展开战报,温声道:“大徵各处兵力已在云门关汇合,不日将与北夷开战。”
北夷来势凶猛,大徵节节退守,云门关是大徵与北夷之间最后的一道防线。
“阿珩临阵,北夷嚣张不了多久。”千笙确定账目无误后,将账本放在一旁,转头查看琳琅阁新设计的首饰图样,淡淡道:“阿珩不在的这段时间,正是铲除祸患的好时机。”
一个无权无势又远在疆场的王爷,谁会想到朝堂上的风云诡谲是他一手拨弄的呢?
沈流渊颔首赞同,附和道:“景王的党羽将手伸到了军饷上,此时最宜釜底抽薪。”
千笙笑了笑道:“这点小事,我相信沈相会处理妥当的。”目光落在沈流渊手中的战报上,她的神情微微有些严肃:“朝堂上那些文臣再折腾也翻不了天,我担心的是军中的情况。”
沈流渊眸光一凛:“你是担心军中将领与景王勾结。”
千笙点头,微微沉吟。
为防军权威胁皇权,大徵实行类似节度使的统兵制度,除皇城、边关和零散城池兵力外,大徵的主要兵力有三处,统兵将领围城逼宫并不是难事。
“景王封地容州城附近驻扎着由夏朗统领的平南军,这次出征夏朗随行任主将,而且他的妹妹不日就要嫁入景王府为侧妃了。”
沈流渊想了想道:“其余两处军队统帅皆是赤胆忠心的老臣,只有这个新晋平南军统帅夏朗生性阴狠,为利益不择手段,他肯把妹妹嫁给景王做妾,定然是与景王勾搭成奸。”
千笙道:“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尚未有证据,再说就算有了证据,能发落景王和夏朗的也只有一人。”
沈流渊会意:“我会尽力搜集他们勾结的证据,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揭发,让陛下亲自发落他们。”
千笙扶着额,似乎很疲累的样子,秀丽的眉宇间有薄雾笼罩。
原世界线中,萧瑾后期便与夏朗勾结意图逼宫,虽然尽数被萧珩镇压,但萧珩也是损兵折将,她来了,便不能让此事再发生。
沈流渊少见千笙如此模样,他见过的都是她坚韧、凌厉的样子,原来她也会为一个人忧思不止。
“千笙姑娘,你这么快就学会看账本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千笙笑了笑,眼中多了些亮光:“没办法,管事的人不在,就只好让我顶上了。”
要不是为了打理这些产业,她才不会管账。
沈流渊哑然。
战报传到京城的时间并不固定,但萧珩的家信却是五日一封,雷打不动。
十七封家信,从夏入秋。
“笙笙,你给萧珩回封信吧。”
“不回。”
流空嘟囔:“就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幸福值加满。”
千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