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君非离端着一碟新做好的枣泥山药糕坐在边沿,一口一口地喂着半倚在贵妃榻上看医书的女子,眼中尽是深重的柔情。
“笙笙,你今天为我如此破费,来日我必将你想要的一切捧到你面前。”
千笙放下医书,抬起身子,望着君非离那双漂亮的眼睛,她说:“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君非离一怔,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千笙轻轻一笑,贴在君非离耳侧,悄声道:“不告诉你。”
君非离宠溺地笑了,说:“那我就等着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流空忍不住提醒:“笙笙,差不多得了,你可别玩脱了。”
总欲擒故纵,吊着君非离,要是得不偿失可就糟了。
千笙没搭理流空,豪气干云地拍拍君非离的肩膀,朗声道:“放心,我的身价丰厚的很,够养你好几辈子了。”
君非离调侃道:“原来笙笙富可敌国。”
千笙想了想,还真是如此。
第一个世界做皇后时她屯了不少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第二个世界挣的钱其中一半都被她换成了金砖。
再算上那堆杂七杂八的零碎物件。
她绝对是现代富豪榜榜首。
“你就不担心我的钱财是劫掠而来的?”
君非离笃定道:“你不屑。”
千笙短暂地沉默,深深凝望着君非离的眼眸,眼中带了点偏执的微光,她问:“阿离,如果我是个人神共诛之的大恶人,你会如何处置我?”
君非离握住千笙的手,温柔一笑:“笙笙明明是这世上最慈悲柔善的人啊。”
千笙抽出手,语带决绝,近乎逼迫地质问:“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君非离怔住,犹豫了许久,声音平静又沉重地说:“依律法处置。”
千笙突然凉凉地笑了一声。
似是自嘲,似是不甘,似是早已预料到那般无奈。
“就是说,你绝不会徇私偏袒了?”
君非离点头:“是。”他急切地补充道:“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纵使你与天下人为敌,我都会和你风雪同路荣辱共担。”
千笙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没出息的恋爱脑,但还没失智到像个傻子。
她此刻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一般无比清醒,冷哼一声道:“九殿下,多谢好意,只是你的风雪同路荣辱共担,我不稀罕。”
说完,她近乎决绝地扯下了手腕间的红绳。
君非离伸出手想要拉住千笙却被她狠狠推开了。
女子走的那样快,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
他抓住她的一片外衫衣角,哀求道:“笙笙,我错了,你别走。”
外衫是由薄若蝉翼的轻纱裁织,用力一拽,便撕裂成残片。
千笙说:“君非离,你没错,你只是没有给我想要的东西。”
说完,便决绝地离去。
山中的夜幽寂旷然,月华霜白,皓雪纷飞,雪月交织的帘幕仿佛将山洞内外割裂成了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千笙坐在山洞内,像是被封闭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水晶棺内,全身散发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她朝篝火里扔了一把干柴,盯着越燃越烈的火焰发呆,神情空茫缥缈。
这处山洞是原主平日进山采药无法归家时的落脚之处,一应用品俱全,如今算是她的秘密基地。
流空也被千笙此时堪破红尘的模样吓到了,他倒希望她此刻能扯着大嗓门跟自己对骂。
他斟酌措辞,许久,温声道:“笙笙,站在君非离的角度,他能为你做到那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千笙知道流空说的是君非离对她做出的回答,她拾起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撑着下巴,无波无澜地开口:“我一早就预料到了。”
携手穿梭了两个世界,流空也能捉摸到千笙的一些心思,想了想,苍白地安慰道:“君非离现在毕竟还是根正苗红的气运子,再加上他本身就严肃古板,你多包涵他一些。”
他很理解她,不同于萧珩和季行舟一眼定终身那般炽热的爱,君非离从没有表现出强烈的爱的欲念,她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证明君非离到底爱不变她。
不敢宣之于口的爱不算爱。
千笙将手中木棍狠狠一扔,笑的病娇又疯批,冷冷道:“我偏不。”
流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觉得此刻的千笙比那些黑化的气运子更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毁天灭地。
千笙骤然冷静下来,仿佛方才的失控疯狂只是一场幻梦,她的声音又轻又缓:“流空,我自私又小气,人也好,爱也罢,君非离若要给,那便得毫无保留,否则我宁愿弃如敝屣。”
她与他都无法占有彼此全部的生命,但至少要在有限的光阴内倾尽一切地双向奔赴,成为两人世界中最壮阔瑰丽最不可侵犯的领土。
流空看多了红尘俗世中的悲欢离合,太了解情之一字的可怕威力,他秉持不探寻不接触的原则装了千万年的糊涂,这一次,却无法继续伪装下去了。
他说:“你想君非离爱的如你一般奋不顾身,又怕躲不过必死之劫与他情断缘灭,笙笙,你真痴傻。”
千笙没好气道:“我要是不痴傻,就不会被你拐跑了。”
有时候,就是因为足够痴傻,才能生出一腔孤勇倾尽所有地去爱、去恨、去追寻……
浮生似梦,经不起等待。
悲欢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