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深长。
裴隽疾行在雨幕中,他的左腿尚未恢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速度不及常人,可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无以复加的交集与担忧。
“阿隽,慢点,小心你的腿。”
程询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裴隽身后,心里哀嚎不绝。
他刚千里奔袭一般从帝都赶回来就得陪着这位祖宗寻人,真是要了命了。
他现在只希望能快点找到千笙,好让裴隽消停下来。
裴隽置若罔闻,踉跄趔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完全不在乎自己已被淋湿,左腿的湿冷痛楚似乎在提醒他丢失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他结束治疗,回到卧寝后习惯性地站在窗前遥望对面千笙的房间,他们的窗户是相对的,往常这个时候她会在窗边刺绣,他总是静静地透过窗帘缝隙注视她。
可是,今天,他没有见到她。
问遍所有人都没人知道她的去向,连等待都没有,他直接选择挨家挨户地寻找她。
江南小镇多是青石路径,雨越下越大,苔痕暗绿蔓生,地面异常地湿滑。
左腿猛然抽搐无力。
裴隽猝不及防地跌倒泊水的地面上,俊逸的容颜被溅湿,细小的砂砾黏在了他的面颊上,神情空茫而怔愣。
怎么办?他找不到她了,他要去哪里找她?
“裴隽。”
身后传来恍然隔世的一声惊呼,沉痛、颤抖,隐隐掺了丝怒意。
千笙疾跑上前,扯掉披着的厚实斗篷盖到湿透的裴隽身上,将他清瘦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一边扶他起身一边说:“左腿感觉怎么样?还能走吗?”
裴隽摇摇头,强撑着开口道:“我很好。”
一边说一边远离千笙。
千笙微眯着眼,望向一旁的裴聿琛和程询,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别干愣着了,搭把手,把这个脑子进水的傻瓜抬回陆宅。”
陆宅,卧寝内。
陆决明指着裴隽的鼻尖怒骂:“你小子是故意来砸我招牌的吧!?”
“……”
裴隽确实不是个听话的病人,理不直气不壮,他也只能乖乖挨训。
程询在一旁拱火:“陆老爷子骂得好!”
倒是千笙和裴聿琛异常的平静。
艾灸刚刚结束,暖热轻烟袅袅飘散,像是一幔纱帘将床榻里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千笙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朦胧光影笼罩着他,表情晦暗不明。
“别浪费口舌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众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在她身上。
陆决明:“……”
程询:“……”
裴聿琛:“……”
裴隽和千笙之间那点爱恨纠葛,他们都清楚,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比较好。
千笙拦住想要开溜的三个人,深凝着眼巴巴瞅向她的裴隽,扬声道:“裴隽,你一边推开我,一边不要命地去找我,是在耍我玩吗?正好今天亲朋长辈都在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的若即若离,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是死是活,他今天必须给她个痛快!
“你认识我小叔?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裴隽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千笙愣住:“……”
是她在质问他好不好!?
她揉了下眉心:“回答我的问题。”
裴隽固执道:“互相回答彼此的问题,公平又合理。”
千笙下巴高扬,睥睨着裴隽,一副倨傲的模样。
“……”
她一点也不慌,反正最后低头的肯定会是他。
两个人陷入了一种不死不休的僵持中。
“小隽,我和朝朝认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次来云水镇就是为了追求她。”裴聿琛云淡风轻地开口,他站到千笙面前,认真道:“朝朝,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千笙:“……”
我是请你来作见证,不是让你向我表白的!
程询:“……”
叔侄夺爱,大型修罗场啊!
陆决明:“……”
现在的年轻人玩的都这么花了吗?
裴隽靠躺在床上,眼神凉淡,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千笙的选择,被子下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紧握在一起。
千笙决定先处理裴聿琛,免得再刺激裴隽脆弱的小心脏,从容道:“裴大哥,我这辈子只会做裴隽的女朋友和妻子。”
裴聿琛的神情陡然伤痛暗沉。
千笙虽然有点不忍心,但她必须当着众人的面表态,好让裴聿琛彻底死心,免得以后再生出纠葛来,她可不希望裴隽胡思乱想。
她望向他,一字一顿道:“裴隽,爱还是不爱,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裴隽眉眼清淡,视线在裴聿琛身上停留片刻,紧握的手骤然松开,目眩神迷,周身无力,声音却无比缕析和冷静。
他歉疚地一笑,说:“不爱。”
千笙气的要吐血:“流空,我都把裴隽逼到这个份上了,他的嘴居然还这么硬,姑奶奶不干了。”
流空冷笑:“你也就过个嘴瘾,终究还是会巴巴地贴上去。”
千笙声调寒冽:“主动了这么久,我也累了,该歇歇了。”
流空一惊:“……”
她不会真的要罢工吧!?
千笙大步上前,手脚并用地暴揍裴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