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舰行出一程,渐至薄暮时分,根据系统提供的地图之上,那一点缓缓移动的红色标识,周德乐估测这艘【瑗和舰】的时速应在130至150千米之间,换言之与当代寻常列车相类,尽管在18世纪那个海船时速犹如自行车的年代,瑗和号的速度几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但在周德乐看来,此一去,从东亚到北美,尚不知需得多久。
次日,他突然想起一事,在脑中询问系统道:“哎,对了,报个时看看?”那系统既如海绵宝宝,又好似探机的声音说道:“叮呜——1751年5月1日,上午9点13分,当前多云,空气质量优,气温7至20摄氏度!”“哦,明白了。”周德乐又问:“之前在你的系统空间里存了一个可以使一定范围内时间完全停滞的时光之钟对吧?之前我让你这包子把该功能屏蔽了,现在再开启看看,能不能把时间定死在5月1日。”“可以的!甚至还可以开启另一项功能:时间不会完全停止,可让日月轮转如常,但始终保持在同一天之内。”闻听系统之言,周德乐兴奋答道:“这个好,赶紧的给我开了!”的确,如果将时间定死,那可谓是【真·日不落】,但是那样的话难免影响作息,而开启了这功能之后,日月仍可轮转如常,且在五月一日开启之后,无论日月交互多少次,始终仍是劳动节(尽管彼时没有当代意义上的劳动节就是了。)
且说当日下午,周德乐口袋中的那只上品蝈蝈又一次发出了先递增后递减的国字音鸣声,这引起了万苍凌的注意,他也不知从何处,突然一个腾跃,来到周德乐身前,询问道:“不知仙尊何以得此鸣虫?可是取自一个四方大脸、面色青黑,生有八字胡之人的手中吗?”“正是。”周德乐答道:“你却如何得知?”万苍凌答道:“我与那人做过同僚,常有联络,他祖上世代养育螽斯之类,且数量越多,鸣声越响,他便越是开心,纵使千篇一律也不嫌吵。尽管经他培养的蝈蝈数以万计,但作为他手中的蝈蝈,却有一处不幸。”“哦?”周德乐原先正觉无聊,听闻与虫相关的话题,当即来了兴致,本能的有此一问。万苍凌笑道:“经世代培养,能经他之手的蝈蝈无一不是极品之材,门槛过高,眼下您手中这一只,不过是他虫房中的下品。”“但这与不幸何干?”周德乐问道:“莫非这虫也有自惭形秽之心?”万苍凌答道:“起初或许没有,但经他之手培养而成,久而久之,便也有了。”“嗯?此事甚奇。”万苍凌继而又道:“不仅如此,仙尊当知,这鸣虫发声,其因有二,一为择偶;二为竞争,试想有一人十年寒窗,中了秀才,本可在一乡一镇之内逍遥,然一朝入了皇城,所见所闻,均是当世大儒,瞬时令他仿若冷水泼头,后更因政见不合,树立若干冤家,他们恃强凌弱,总以诗词墨宝对那秀才冷嘲热讽,且乐此不疲,每日相见,均会如此这般讥讽几句,如此一来,秀才心灰意冷,乃至无地自容却也不足为奇了。”
“所以,你是说,但凡是他虫房中的蝈蝈,只要鸣声次了一些儿,便会被万千同行所欺?”“正是如此,且鸣虫自身的听器最是善辩,有些鸣声,你我无法鉴别优劣,但是于它们自身而言,择优汰劣,不过轻而易举。”万苍凌补充道:“再有择偶一事,仙尊当知,大凡螽斯之类,多呈阴盛阳衰之相,雌强而雄弱,那人养育的蝈蝈亦是如此,且那一众雌虫,素来闻听绝佳音质,自然对雄虫的要求极为苛刻,好比一位位虽文武双全,姿色绝艳,但却生性顽劣而刁蛮的公主娘娘。稍有不中意者,顺将之翅膀撕裂,音锉、镜面一并毁去,逢此一劫的求爱者,此后即便生存于世,也必将遭受更多讥讽,对于这些修持多年的鸣虫而言,正可谓生不如死。你所携之虫,纵使已有百年寿元,却苦于始终无力问鼎桂冠,至今却仍是个光棍儿罢了。”“呃——”周德乐微一愣神,而后道:“你把虫子说的太人性化……哦,本大仙是要告诉你,虫类可没有如此高深及繁琐的思想,以仙界对于它们的认知,虫子的脑部神经节无法支撑它们的思想复杂化。”“也或许只怪它们寿命太短。”万苍凌说道:“百余年修持,或许是把双刃剑,但终究利大于弊。”他说道此处,话锋一转道:“不知仙尊是否肯以这只蝈蝈与我做个交换?”说话间右臂伸向背后,一摸之间迅即圈转置于原位,张开右手时,但见其内趴着一只蝗虫。
这只蝗虫的大小出乎周德乐意料,长度竟与男子的整个右手相近,粗壮度可与初熟黄瓜相类,头胸硬如披甲,一对跳跃足好比带刺的树枝,翅膀甚长,显著超过腹端,色呈青黄,如同发色未久的柑橘。周德乐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瞧见如此巨大的蝗虫,甚至远远大于他目前所知世界最大级蝗虫的极限记录。那么难道说是——鬼吹灯中的那个物种?
响导隆脊蝗,据说是二十世纪以前最庞大也是最恐怖的一种蝗虫,急速飞行时,可如刀刃一般割开人的皮肉,且它们与东亚飞蝗一般,在特殊条件下可组成遮天蔽日的大群,沿途吞噬一切可以被成功咀嚼的东西。周德乐虽然知道它们非常巨大,毕竟该物种现存两个体型较小的近亲,含翅长度也可突破120毫米。但却不知它们具体可以长到多大,眼前万苍凌手中的这只,约摸不会低于190毫米,根据他的初步推算,此虫体重可达60至70克的范围,论体积绝对是当今昆虫界一流的,足以让一众昆虫纲的掠食者门退避三舍。
想通此节,周德乐疑云顿消,也没有询问万苍凌的必要了,毕竟当时尚无中文学名一说,玉锦笙和金妙萁虽说略通一二,但那也不过是自己教的,万苍凌显然并不知晓这蝗虫具体是什么物种,问了也是白费功夫,那么姑且就当自己的猜测准确无误变好了。
这种在当代资料中已经灭绝了近一个世纪的巨型蝗虫,而且还拥有一丝传奇色彩,在周德乐看来,显然比一只能发出国字音的上品蝈蝈更有价值,故而欣然完成了交易,只是这【响导隆脊蝗】过于巨大,且活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