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骨骼去脂干燥,”抬手接过汪来拧开的矿泉水,颜秋玉站在车窗边,“少说死了十年多。”
临时警戒线迅速拉起,最早发现异样的狗狗昂首挺胸踱步巡逻,兢兢业业阻止每一个无关人员的靠近。
“看大小应该是个十岁以下的女孩,更具体的情况需要交给法医判断,”咕咚灌掉大半瓶解渴,颜秋玉咔吧咔吧活动了下肩颈,“你和晓彤先把孩子们送去医院,女生坐晓彤的车,贺临风……”
贺临风自觉去摸门把手:“我给高子轩腾地方。”
“少贫嘴,”警察出勤需要至少两人同行,颜秋玉不相信对方会忘记,而且,“后排有三个座。”
贺临风无辜:“这不是怕颜队缺帮手。”
“先来后到,等审完施红他们再说,”刚给局里通过信,颜秋玉解释,“小孔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术业有专攻,虽然大家都隶属于“刑事侦查”这个大部门,但最细致的取样工作,还得交给鉴证科。
不过,一具有着十几年“高龄”的无名尸,查起来费时费力,短期之内只怕很难有进展。
隔着几辆车的距离,宋安安的系统没再出声,想来这并非原著中的案件,简青也无法提前得到线索。
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缠了几处撕成合适大小的纱布,他习以为常地推推镜框,接着被悄悄回头的徐皓叫了声:“哥。”
“手机能不能借我下?”
离开肮脏压抑的仓库,在吹着空调的警车里坐了会儿,他总算彻底缓过劲,记起要给爸妈打个电话。
简青颔首应下。
丈夫出差,宁舒妍到现在还没有把儿子被绑的事情告诉对方,尽管已经得知人质顺利获救的消息,一颗心依旧悬在半空。
乍然收到简青的视频邀请,她还以为又出了什么意外,迅速接起,瞧见的却是自家儿子那张傻乎乎的脸。
“臭小子,”出窍的灵魂终于落回实处,宁舒妍笑骂,“你吓死我了。”
配合调查的过程中,她表现得非常镇定从容,甚至还有精力安慰自责的简青,可真正确认儿子平安以后,宁舒妍反而飞快眨了眨睫毛,抹掉眼角的泪花。
原本打算做个鬼脸哄老妈笑的徐皓瞬间慌乱,举着手机四处照:“妈?妈?你别哭呀,我可好了,活蹦乱跳,真的,不信你自己瞧。”
简青的微信没开美颜,宁舒妍透过镜头仔仔细细把人打量了一圈,注意到徐皓故意拉长的衣袖。
但她并未拆穿,只装作被糊弄过去的样子破涕为笑:“我儿子真棒。”
“妈妈在医院等你,”忍下喉间的哽咽,宁舒妍叮嘱,“乖乖的,别给警察添麻烦,知道吗?”
放在平时,被当做五六岁小孩一样念叨,徐皓肯定会有些不耐烦,可现在他却觉得,能活着听老妈讲话真好。
这般寻常又不寻常的温情画面,贺临风在职业生涯里见过许多次,然而,从没有哪
次,他会和简青一样专注。
对方面色如常,出神地盯着窗外,仿佛被新挖出的尸骨吸引,实则注意力全在前排,好似一只流浪的猫,小心偷瞄着不属于自己的罐头。
贺临风忽然很想抱抱简青。
身子微斜,他换了个懒散没骨头的坐姿,将脑袋搁在青年的肩上:“累了。”
温度骤降的深秋傍晚,同类的体温穿透层层叠叠的布料,唤回简青的思绪,化作某种无形的暖和的依靠。
警车大小有限,某人又手长脚长,这个姿势对贺临风来说并不算舒服,简青抿抿唇,刚要拒绝,某人便开了天眼般,将本就合拢的睫毛闭得更紧。
简青:……
算了。
看在对方和他一起救下徐皓的份上。
只是,被贺临风这么一闹,他完全没心思再注意旁人,毛绒绒的触感蹭过脖颈,简青又嗅到了那股好闻的洗发水味。
……贺临风这个人,好像除了骨头,哪里都是软的。
罕见地,前排一心多用的汪来没再痛心疾首,而是有种认命的释然:
他和佛祖都努力过了。
确实是贺临风对简青的执念更强。
两分钟后,和父母大吵一架的高子轩也上了车,愤怒与失望取代获救的喜悦,他垂着头缩进角落。
在最初的最初,每个父母都是孩子眼中的英雄,正如高子轩从未想过,恩爱温柔、教导自己要勇敢善良的爸爸妈妈,会是造出烂尾楼的老赖。
什么为了他,什么想维持住他的生活质量,父母欠钱不还的“富二代”,难道比清清白白的普通人更光荣?
但无论如何,家人总归是家人,害怕警察会把爸爸妈妈带走,高子轩只能藏起所有情绪,在徐皓担忧地望向自己时,摇摇头撒谎:“我没事。”
“警察叔叔,”出来时瞟见破旧的铁皮房里满是血迹,犹豫两秒,他鼓起勇气问,“李明……怎么样?”
自从被三十多岁的壮汉叫过相同的称呼后,汪来对叔叔这两个字已经彻底免疫,开车上路,他安慰道:“还在抢救。”
“会没事的。”
未曾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其实很难做到一击毙命,钱伟强大概是第一次行凶,见李明不动了便停下,没再补刀,阴差阳错给后者留下一线生机。
无奈,那一刀歪归歪,终究是捅破皮肉伤到心脏,颜队他们找到人时,李明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进入休克状态,抢救无异于与死神赛跑,能不能醒来着实难说。
华灯初上。
红蓝闪烁的警车颠簸着驶离黑压压的玉米地,一辆接一辆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