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几天那些大但空荡的房间相比,巫澄其实更喜欢今天的房间。
但可能是因为这次和别人睡同一张床的缘故,他中间反而醒了一次。
刚睁开眼的时候还很迷糊,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睡着突然醒了。直到眼前场景渐渐清晰,他对上张熟睡的脸。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睡着睡着开始翻身,早就偏离睡前的位置,现在马上就钻到男人被子里了。
巫澄看着尽在咫尺的人,默默挪回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房间就自己一个人,而自己躺在大床最中间。
他懵了一下,以为自己把男人挤下去了。直起上半身撑着去看地上,没在地上看到男人,还试图再看看床底。
就在这时,听到推开声。
他抬头看过去,男人站在门口,对他做了个吃饭的手势。
巫澄想愣一下,马上点头。
男人转身又出去了。
巫澄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测,默默捂住脸。
洗漱完再出来,发现男人在餐桌上坐着,除了男人外,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位老人。
葬礼上三位老人对自己的态度很微妙,巫澄觉得他们好像不太想看到自己。不过他本来也听不懂什么,也不会说话,平时就跟在男人身后,倒是相安无事。现在突然就他们三个人,还要在一起吃饭。
巫澄看到老人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视线,有些拘谨的走过去。
宋泊简招手让巫澄坐到自己身边,把买来的早餐推给巫澄。
巫澄闷头吃饭。
宋奶奶看巫澄,能从这张脸上看到儿子的影子。
可就是因为能看到儿子的影子,才更容易想起儿子。一想到儿子,心里就酸疼酸疼的不舒服,连带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巫澄。
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问宋泊简:“他不会说话吗?”
宋泊简:“不会。”
“是生下来就这样吗?”
“不是,不知道具体为什么。”
宋奶奶看着闷头认真吃饭的巫澄,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又移开眼去,低头吃饭。
她不怎么有胃口,很快放下筷子,思索着问宋泊简:“我把你爸妈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住吧。”
宋泊简动作一怔,好一会儿,还是接受这件事,点头:“吃完饭我收拾。”
巫澄听到他们两个人对话,但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看老人吃完饭离开餐桌,这才松口气。
他也吃不了太多,很快吃完饭,被男人叫到沙发上坐下。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看男人收拾餐桌,而老人则去了已经逝世的那对夫妻的房间。
男人很快把桌子收拾好,也进了那个房间。
没一会儿,老人抱着几本书走出来,她应该是想把书放到外面的书柜里,径直朝巫澄的方向走过来。
巫澄看到书里还乱七八糟的夹了很多纸,露出来的边边上很多字。
卧房里都有这么多书,那对夫妻一定是爱书之人。
他这么想着,就看到老人手里的书一滑。
书没掉下来,但却有一页纸滑出来,掉在光洁的桌子上,直直铺在巫澄面前。
巫澄想捡起来还给老人,低头的一瞬间,却好像被整块巨石击中,当即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空白,还有手里的这页纸。
父母很喜欢他们的工作,甚至是到了痴迷的程度。家里各种史料、文物资料,房间里还有很多书、文件、复印件和照片。奶奶刚拿出去几本,宋泊简又从抽屉里翻出新的。他拿着书出去,想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书架上。
迈出房间门,看到客厅沙发上的巫澄。他不认识字也听不懂话,没办法看电视,就只是这么坐着。
宋泊简刚想招手让他回房间玩积木,目光一凝,随后快步朝巫澄走去。
沙发上的少年不是无聊无所事事的样子。
他低着头,整个人无意识的颤抖着,瘦弱的肩膀高高耸起,是个很防备的姿态。他手上还拿着一页纸,因为手臂颤抖,现在那页纸好像风里纷飞的蝶。
随手把书放在桌上,宋泊简半蹲在少年身前,一手拉住少年手腕,另一只手在少年眼前挥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也就是刚把手伸过去,一滴剔透泪水珠子似的掉下来,擦着宋泊简手指落在那页纸上。白瓷破裂溅出碎片似的,这片白瓷碎片一样泪珠碎开,一半迸出去,另一半打湿纸页。
少年好像突然被惊醒,却并不看自己,而是慌张的把那页纸拿到一边,用手指无力的擦着纸张上的水痕
他没有松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崩起青筋,可动作又那么轻,甚至没把纸张捏皱。目光也紧紧跟随着那页纸,好像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只有这张纸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宝贝。可他的表情又那么恐惧,是空白到极致什么都没有的恐惧,像被一堆没有灵魂的碎瓷片拼凑出来似的。
宋泊简拧着眉看他手里的那页纸。
——只是一张碑文拓片的复印件。
一眼看过去,他扫到“年十九,以十年二月九日葬于望朝岭”
望朝岭……
这是鸦岭镇那个墓的墓志铭。
按住少年不停颤抖的肩膀,宋泊简捧住他的脸,感觉到手掌里的湿漉漉触感,他慌乱开口:“怎么了?”
巫澄听到男人的声音,却好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传到自己耳边。
他眼前依旧是一片空白,只剩下刚刚看到的那些字。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