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如何,遮着一块不薄不厚的布帛,朦朦胧胧的,让在场的人看不清内里。
但事实却不会永远被遮掩,等会儿的开庭宣判,等同于揭开布帛,让有充足证据支撑的事实得以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法院里的空调开的有点低,楚婉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浅蓝色披肩,她清棱棱的眼睛没有看向身侧的赵兮彤,而是投放在暗红色的诉讼台。
楚婉微凝着眉眼,她郑地有声道:“赵兮彤,要是我真让言峥出手,那你早就没有活路可走了!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你还能站在和我东扯西扯,都是我赏给你的!”
换而言之,霍言峥没有干预这一件事情,赵兮彤刚刚是故意放的烟雾弹,借此来迷惑在场的人。
在场的人没有蠢人,不会听不出。
面对赵兮彤的攻势,楚婉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赵兮彤想让楚婉急眼,可最后跳脚的人,却是赵兮彤。
楚婉的反击令赵兮彤怛然失色,剧烈收缩的瞳仁遍布惊惶的惧色,她不想当场失态,还勉强地稳着心神,可发颤的身躯,却泄露出她的心慌心悸。
周遭越来越大的议论声,都化成锋利的利箭,悉数戳进赵兮彤的心里,甚至还要往更深处去钻,戳得她血肉模糊,疼得她呲牙咧嘴。
她就是个好面子、重名声的人,而今公开被处刑,相当于将她全身的衣裙剥落,让不着寸缕的她站在阳光底下,受万人围观。
强烈的羞耻心令她低下了头,等过了一会儿,她再抬头想与楚婉说些什么扭转自己的窘迫境地。
却见楚婉已往另一侧走去。
开庭时间到了,双方辩驳、举证,再到宣判,用时不到两个小时。
结果是,楚婉胜诉。
赵兮彤肩上背负的债务并没有结束,又由于没有及时偿还,她需要写下保证书,还要被行政拘留半个月。
这宣判结果一出,赵氏无辜受牵连,不单是利益的涨幅大不如前,反而隐隐有跌破零点且入不敷出的趋势。
赵氏本就存在内部问题,能在滨城谋得不错的发展,大多是仰赖于霍氏的关系。
如今,楚婉和赵兮彤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霍氏对赵氏的帮衬跟着一点点剥离,因而,即使赵氏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风光,但内里却早已逐渐腐朽。
事情暂告一段落,受尽打击和羞辱的赵兮彤面无血色,瘫软在地,要是可以逃跑,她不会坐以待毙。
可惜,她逃不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能逃,但在霍言峥织成的天罗地网面前,她逃无可逃。
赵兮彤坐了牢,对她极尽恶意的舆论排山倒海般显现,这又让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的赵兮彤感到痛苦,又有说不出的难受,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心口泛着疼,十足的压抑。
名为仇恨的种子在赵兮彤心尖埋下,经年累月地被愤怒、悲伤、憎恶、怨念浇灌,继而破土而出,疯狂地发芽、抽条,蓬勃的向上生长,扭曲了她的面目,让她的灵魂跟着狰狞。
不死不休,她和楚婉的梁子已经结下,仇怨生成,再也无法释怀。
她也不想释怀。
在阴暗潮湿的牢房,赵兮彤靠坐在斑驳墙壁上,隐没在阴影里的娇媚小脸覆着蚀骨的恶毒和滔天的嫉恨。
开庭结束,楚婉就离开了法院。
她买了一篮水果去了医院,但不是为了看望住院的罗志彬,而是看望受了伤的许奶奶。
楚婉去到病房,没看见许阳。
由护士告知,她才了然,许阳没守在许奶奶身边,是因为他去买饭了。
楚婉在病房里坐了不久,见许奶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她稍稍安心,也没等许阳回来就先行一步离开。
赶在下班节点,楚婉驱车到了霍氏楼下。
“言峥,我到了,你可以下来了。”楚婉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打了个电话给霍言峥。
在昨晚,她同霍言峥说好了下午一起去书画装裱店拿装裱好了的画作,现在,她来霍氏接他。
“嗯,我这就下来。”霍言峥笔走龙蛇的签名落下最后一笔,他顺手盖上笔帽,拿上搭在椅背上的灰色风衣,便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从装裱店拿好装裱起来的画作,再将画作挂在别墅的墙上,整个过程用不了半天,在当天晚上,雷厉风行的霍言峥就完成了。
三天后,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的罗志彬出院了。
他的出院是悄无声息的,没人来接。
赵兮彤坐牢的事情没捂住,很快就传播得满城风雨,哪怕不用刻意去打听,罗志彬都知道了。
才出院,罗志彬没赶得及收拾自己,他急忙拿着已经打探好了的牢房地址,匆匆去见赵兮彤。
在牢房里待了三天,赵兮彤憔悴,满眼颓然,毫无光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廋了一大圈,整个人像是霜打的黄瓜,焉巴巴的。
“你、你怎么成这样了?”刚见到赵兮彤的那一刻,罗志彬险些认不出顶着一头乱糟糟脏发的赵兮彤。
他是震惊的。
从来,赵兮彤留给他的形象都是温婉,端庄大方的,他与她的每一次见面,她都化着精致妆容,是青春靓丽,光彩照人的。
即便是在与楚婉闹得不愉快的那一段时间,赵兮彤虽说黯然神伤,魂不守舍,眉梢浸着忧愁,可她依旧是漂亮、娇美动人的。
何曾像当前这般脏污,狼狈。
从她抹着灰的脸上,再看不出昔日的熠熠神采,千娇百媚。
同处一个狭隘的空间,罗志彬还依稀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