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庸气喘吁吁的赶到湖堤上之时,看见李徽打着赤脚腿上全是泥巴,正满头大汗的跟那名仆役在湖边上上下下的折腾。他有些不明所以,想问两句,又恐露怯,于是便站在树荫下喝水,任他们折腾去。
测量结果很快便出来了,堤坝外围的田地和内侧湖底的落差约三米。也就是说,即便是湖中间有水的方圆两三里的位置,依旧是比外边的田亩要高出近一米的。
这个结果令李徽甚为满意。这意味着起码有一米高的水位可以用来灌溉外围水田。
虽然湖心的水面面积已经不大,水量想要完全灌溉全部田亩是不太可能的。但若只是为了滋润禾苗,保证它们不会枯死的话,还是会让大片的田亩得到灌溉。
目前这种情形下,田里的土地只需过一遍水,湿润泥土,敷上一层薄水,便可让禾苗活下来,且再坚持不少天。
热的满脸通红的李徽完成了此次实地的测量,心情很是高兴。用干草擦了脚上的泥巴穿好鞋子来到韩庸面前。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李徽道。
韩庸快速摇着扇子扇风,驱赶闻着汗味飞在身旁的苍蝇,有些不耐烦的皱眉问道:“怎地?忙活了半天,可有办法了?”
李徽道:“韩先生,明日一早便开始引水灌溉。但我需要一些物料和人力。我给你开个清单,明日一早清单上的人力物料都要到位。这样明天便可引水灌溉了。”
韩庸道:“哦?当真这么肯定?需要些什么?若是太昂贵太繁琐,可做不到。”
李徽道:“都是简单的物料,对顾家来说这些应该不成问题。”
韩庸得了顾谦的吩咐,本就要全力协助李徽的,于是道:“你说说看。”
“我需要三四十名人手帮我的忙。另外需要你准备两千根盏口粗的毛竹。这些毛竹不得短于六尺,要求打通中间的竹节不得有破损。另外准备一些牛皮或者羊皮,二三十张便可。对了,还需准备些松香树脂,细麻线若干。”李徽板着手指头道。
韩庸皱眉道:“这是要做什么?”
李徽笑道:“韩先生备着便是,莫非这些东西,顾家拿不出来?”
韩庸斥道:“这算什么?毛竹别说两千根,两万根也有。牛羊皮虽然值钱,库房倒也有几百张,算不得什么。松香树脂更别提了。”
李徽点头道:“那可太好了。按照我的清单备好便是。记住,竹节打通,外表不能有破损。”
韩庸冷笑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我怕你这么折腾我们,到时候不成功的话,你会罪加一等。”
李徽微笑道:“那是我的事,韩先生抓紧预备吧,一夜时间很短,我倒是担心你预备不足,到时候东翁怪罪的是你。”
韩庸冷笑,李徽扬手道:“对了,还要起码十名会针线的女子,明日有用。”
……
天黑时分,李徽才回到家中。顾氏和丑姑等的心焦,见李徽回来,忙询问情形。李徽胸有成竹,却也解释不清楚,只安慰两人一番。
吃了晚饭之后,铺了凉席在院子里纳凉歇息,思虑明日的事情。
顾氏忧心忡忡的坐在一旁为李徽打着扇子,驱着蚊子。想问儿子些什么,却又不敢多问。心里只觉得儿子变得很是陌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今日在南宅之中,面对顾谦等人的时候,儿子居然一点也不胆怯,侃侃而谈的样子根本不是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儿子可是懦弱寡言,胆小沉默的人啊。难道当真是前几日中了邪,改了性了?
李徽将明日的流程细细的想了几遍,确定毫无问题。躺在凉席上,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周围萤火飞舞,心里放松了下来。
李徽响起了白天在顾家南宅的情形,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女的面容来,心中怦然而动。李徽当时便有些失态,便是因为那少女生的太美了。明艳端丽,惊为天人。自己失礼多看了两眼,那少女娇嗔薄怒的眼神也是美极了。
“娘,白天在顾家的那位张家女郎,她是谁啊?和顾家是什么关系?”李徽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顾氏一愣,微笑道:“那是张家的表小姐。闺字叫做彤云。”
李徽点头道:“这名字好听。好像在哪听说过。”
顾氏笑了笑,轻声道:“彤云是陈郡张家的女郎,她的母亲是顾家人,是老家主的长女,如今家主的妹妹。也许你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也未可知,张家女郎就住在吴兴郡,距咱们吴郡并不远。她兄长是吴兴太守呢,是个大官。”
李徽心中一动,道:“她兄长是不是叫张玄。”
顾氏想了想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娘也不能确定,娘也没见过他。”
李徽心中的记忆复活,那是后世记忆。后世对于东晋有一些碎片化的信息,主要是集中在那些如雷贯耳的人物身上。除了谢安王羲之桓温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些与之相关的人物,比如谢安的侄女谢道韫,被誉为才女。还有便是和谢道韫相提并论的同时代的女子张彤云。
难怪自己听这个名字觉得熟悉,原来是过去的记忆碎片。这个张彤云倒是没有什么事迹流传于世,只知道她有个兄长叫张玄,是东晋名士。张玄是顾氏家族的大人物顾和的外孙。那么一切便都串联起来了。
张玄是张彤云的哥哥,他们是前顾氏家主顾和的外孙和外孙女,是当今顾家少家主顾琰的外甥和外甥女。难怪南宅主人顾谦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可以随便出入。
顾氏看着儿子沉吟的面孔,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叹息。欢喜的是,儿子似乎开窍了,对女子似乎有了慕爱之心,这是好事,说明儿子长大了。叹息的是,儿子和张家女郎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