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道:“是啊,昨晚北风刮的厉害,恐要下雪了。”
谢安呵呵笑道:“下雪好啊。最好下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明年夏粮会有个好收成。”
谢玄道:“是。”
谢安轻声道:“只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明年的丰收场景。”
谢玄忙道:“叔父不必忧心,侄儿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叔父周全的。”
谢安微微一笑,轻叹一声道:“周全怕是难了。除非老夫答应桓温的要求。但老夫怎能答应他?昨晚他待我以礼,那已经是对老夫最后的客气了。今日必是图穷匕见了。老夫其实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谢玄咬牙道:“叔父宽心,大不了我们陪同叔父葬身于此便是了。我陈郡谢氏岂能为贼子所胁迫,老贼想要叔父满足他的野心,那是万万不能的。”
谢安微微点头。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李徽,笑道:“李徽,你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李徽躬身道:“四叔未免小瞧李徽了,李徽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谢安呵呵笑道:“是呢,你当初便不肯和桓氏同流,硬是惹了杀身之祸也不肯低头,也是个硬骨头犟脾气之人。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你不也昨夜彻夜难眠么?”
李徽笑道:“我是不习惯这军营中的呱噪罢了。早知如此,昨晚我也喝个烂醉,跟四叔一样,便可安眠了。”
谢安大笑起来,啐道:“呸。莫非你以为老夫醉酒是为了晚上安眠么?”
李徽道:“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下谢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谢安更是啐骂摇头。
“四叔,其实我认为不必担心。这不过是寻常的一天罢了。也许桓温心里比我们还要担心。因为他才是处在两难境地之人。他既想成事,却又知道他自己不足以成事。既想强硬,又知道强硬对四叔没有用。其实难做的是他,而不是我们。一个人当真有决绝之心,不顾一切的话,岂会给人一种游移不定,摇摆彷徨之感?所以,在我看来,他才是最难熬的那一个。”李徽沉声道。
谢安微笑道:“倒是新奇,老夫都不知道,原来我们身陷此处,反而怕的是他们。”
李徽笑道:“四叔,或许我说的不对,但这是我个人的一种感觉罢了。我的建议是,四叔今日的策略只需八个字:虚与委蛇,给予希望。不能让他绝望以挺而走险,却又不能应允他一些非分之想。总之,我认为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来见桓温而来。只要我们来见了他,能够全身而退,便达到了目的。那些妄图在先帝遗诏上做文章的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谢安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道:“看来你考虑的比老夫还细致。老夫不得不承认,你的建议和老夫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老夫之前并不打算激怒他,但自昨日进营之后,桓温给老夫摆了刀阵之后,老夫却不打算这么做了。”
李徽惊讶道:“四叔难道打算针锋相对?”
谢安沉声道:“老夫一生不与人出恶言,但或许正因如此,他人不知我谢安也是有脾气的。面对桓温,忍让是不成的。这只会让他更加的骄纵自大。老夫终究认为,得让他认清自己,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成事的,那样的话,或许更有利于谈论后续之事。所以,老夫今日不打算给他留颜面。”
李徽沉默片刻,微微点头道:“也许谢公是对的,一味的小心翼翼,或许助长了他的野心。或许桓温有今日,便是朝廷一味忍让的结果。”
谢安沉声道:“也许吧。”
谢玄轻声道:“我只怕桓温会恼羞成怒,骑虎难下,最终难以收场。”
谢安一笑道:“他若真想杀我们,委屈求全也是无用。老夫要用当头棒喝之法,让他明白,连同老夫在内,所有人都不会同他妥协。这样,他也许会变得更清醒,更实际些。当然了,老夫自有些甜头给他。”
……
桓温于巳时时分命桓冲前来,请谢安前往大帐叙话。谢玄和李徽等人陪同谢安来到桓温大帐之外,刚要跟随谢安进大帐,但却被左右护卫拦阻。
“大司马有令,今日大帐之中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大司马只同谢公商谈要务,无干人等,在帐外等待。”
谢玄和李徽只得停步,眼睁睁看着谢安步入大帐之中,谢玄难掩担忧之色。李徽低声安慰道:“谢兄不必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谢玄低声道:“我是担心他们埋伏人手,胁迫四叔。”
李徽道:“四叔是可以被胁迫之人么?”
谢玄微微点头,他也只是关心则乱。想想却也不太可能。但终究心里不踏实,皱着眉头在大帐前踱步。
桓冲在旁见两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又见谢玄面露忧色,上前呵呵笑道:“谢将军,李内史,二位不必担心。你瞧,我不也不能进大帐么?大司马和谢公密商,其余人在场定是不便。他二人单独商谈,会更自在些。”
李徽拱手道:“桓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并未担心。还没感谢桓将军昨晚为我们费心的安排住处呢。多谢了。”
桓冲一笑道:“举手之劳。只是希望你们睡个好觉罢了。二位,我猜大司马和谢公这场谈话必然时间很久,与其在此等候,不如去我营中一坐,喝些茶水暖暖身子。要变天了,可冷的很。”
谢玄拱手道:“多谢桓将军了,我等可没闲心去喝茶。我等就留在此处等候。”
桓冲笑了笑道:“那又何必?”
谢玄皱眉道:“我说了,我不走。”
桓冲皱了皱眉头,有些尴尬。李徽却道:“谢兄,要不你在此等候,我随桓将军去走走。我倒是有些口渴了。”
谢玄皱眉道:“你去便是,我是不去的。我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