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当即迅速将桓冲古怪的言语说了一遍,快速低声的解释道:“桓将军说的当归则归,意思便是劝我们快走。他说夜寒雪大,路途难行,便是说夜路难行,所以才祝我们顺风,才说他不送了。他是暗示我们要夜行离去。”
谢玄皱眉思忖片刻,笑道:“贤弟,你是太累了,太紧张了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便是。”
李徽皱眉道:“谢兄,你怎么还不明白?他暗示我们走,便是说有人要对我们不利。明日?明日怕便来不及了。为了安全起见,今晚走最好。”
谢玄咂嘴道:“可是,万一不是你所想的呢?我们这半夜不辞而别,岂非……岂非……”
李徽沉声道:“危险之地,本就不必久留。即便我揣测错误也没什么。但一旦是真,我们岂非后悔莫及?这时候还管什么礼数?安全第一。当年鸿门宴上,刘邦酒席中途,尿遁而走,便是因为身居险境,伺机便走,不给敌人任何机会。便是这个道理。”
谢玄苦笑道:“怎么跟鸿门宴比?今晚桓温和四叔气氛融洽,太后懿旨已经决定要赐九锡于桓温,他怎么会对我们不利?这说不通啊。”
李徽沉声道:“桓温或许不会做什么,但你敢保证郗超不做什么吗?你敢保证其他人不做什么吗?你仔细想想,桓温现在烂醉如泥,别人做什么他压根不知。而且,桓将军从一开始便将我们安排在他的军中营地之中保护起来,早有暗示。桓将军必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不便明言或者不敢确定,所以才前来提醒。谢兄,听我一言,早走为妙。”
谢玄皱眉思忖片刻,觉得李徽说的这些确实有些迹象。不免心里也有些疑惑。
“可四叔醉酒睡下了啊。”谢玄皱眉道。
“背着走。”李徽沉声道。
“问题是,我们在桓温大营之中,倘若他们想要对我们不利,我们又怎么能走得出去?还没出营便被发现了。”谢玄道。
李徽吁了口气,轻声道:“桓将军白日里跟我说了一会话,我以为是闲谈。但现在我才想明白,他给我们指明了离开的路线。正因为我想通了这一点,才敢如此笃定有人要不利于我们。我们出营的路就在北侧。往西北方向走便可出营。”
“西北方向?那不是桓冲大帐所在么?大批兵马在那个方向……”谢玄惊愕道。
李徽轻声道:“若我理解错误的话,桓冲的兵马必拦住我们。若我的猜测正确的话,便有干军万马在桓冲大帐方向驻扎,我们也畅通无阻。桓将军白天特地指点了那个位置,那是大江江滩,芦苇丛生之地。出了大营便可匿踪往北。信我一回,谢兄,事不宜迟。”
话说到这个地步,谢玄也不再质疑。他还从未见到李徽如此急切的要自己做一件事,那必是他完全笃定才会如此。虽然此事还有诸多令人不解的地方,但是谢玄相信李徽的智慧和判断,以往的诸多事实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谢玄快速穿好靴子,沉声道:“贤弟,便听你了。我立刻叫人来,我们准备动身。”
……
撤离的命令悄悄的传达了下去,不明就里的五百护卫兵马虽然被这突然下达的命令弄的云里雾里,但命令就是命令,不可违背。
这五百护卫是谢玄精选的人手,其中百余人是谢府部曲护卫,负责的是贴身保护。另外四百人是谢玄从中军嫡系兵马中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佼佼者。所以,在执行命令方面不会有任何的懈怠。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手便已经全部准备到位。为了便于行动,全体人员轻装精简,只携武器装备,一日口粮。其余的物资累赘全部舍弃。
由于车辆无法在大雪之中行进,所以大车也全部舍弃。谢玄挑选了十名气力大身体强壮的谢家部曲负责轮流背负谢安赶路。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谢玄和李徽进入谢安居住的后帐之中。谢安兀自在醉酒酣睡。谢玄叫了两声,谢安根本叫不醒。
“穿好衣服靴子,裹上被褥,背着走。”谢玄当即下令道。
几名部曲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衣物帽子靴子给谢安穿上,一人用被褥将谢安裹起来,用绳索一捆,牢牢背在身上。即便如此,谢安兀自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口中只不时发出呓语。
“出发!”谢玄下令道。
一行人牵着马踩着积雪出了营地院落,慢慢的朝着西北侧方向而去。
雪很大,也很深,光是走出数百步远,便已经感受到了艰难。四周大营在大雪之夜显得甚为安静,星星点点的营地篝火以及巡夜当值的兵马举着的火把在黑暗之中格外的显眼。方圆数里的巨大营地里到处都是驻军的营地。
不过,桓氏大军的营地是分成各个小营驻扎,各营地之间并非完全交错勾连,而是各管一片,各有区域。这么做的好处是,军营兵马在驻扎时依旧成建制,区域分明,不至于杂乱无章,以及遇到情形时乱成一团。
但这也给了谢玄李徽这五百多人悄悄行进的空间。大雪之夜,营地之中的巡逻人手明显少了许多,频次范围也小了许多。故而在各营地中间地带悄悄行进,也少了被人发现的风险。
但是,往北行了不足里许,那已经是桓冲的江州军大营的核心地带。在桓冲大帐所在的位置,方圆里许之地都是江州军兵马密集驻扎的所在。况且,那是靠近西北方向营地外围的区域,更是防范严密。白天李徽曾来过这里,知道此处的格局。
李徽虽然言之凿凿,但是对于桓冲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他是否是在白天的谈话和不久前的话语中暗示并向自己指明了撤离的路线和方向,李徽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而另外一种可能是,这件事是不是一个圈套,李徽目前也完全无法判断。但这种可能李徽只能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