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是无比庆幸而又心有余悸。庆幸的是这位“巡江御史”所针对的对象,并非自家而是一街之隔的大贾汪氏;但又令人惊悸的是,本城居然还存在一个无形的黑手,差点就让自己着了道。
其中蕴含的凶险,更是令他犹自冷汗沉沉。所幸那位“巡江御史”听了他的痛陈利害之后,还愿意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配合将汪氏在本地的根脚,竭尽可能的连根拔起。
当然了,被人当街拿住把柄的邱默阳,一时之下也没有退路了。只能将今夜的连惊带吓,还有被人愚弄和构陷的怒火,撒在了一街之隔的汪氏园林内了。因为正是汪氏的不法勾当将对方招惹来的。
固然,面对政事堂委任的巡江御史;邱默阳只能唯唯诺诺而竭力配合。但对于一个本地略有名声的米市大贾兼皇供商,他难道还没法重拳出击么?哪怕对方背后潜在的靠山和背景,疑似能量不小。
但是泰兴改新的上百年下来;还从未听说过宫台省的内府局,或是分派地方的宫市使/宫苑监;能名正言顺的直接干涉地方政务。因此在邱默阳亲自驱使下,鸾台苑内再度爆发激烈的怒吼和叫嚣。
而就在这一片声嚣当中,站在高楼上的江畋也慢慢收敛了表情;就见一身男装身姿纤巧的令狐小慕走上来,低声道“本院内的一应人等共计四十三口,都已经成功拿下了,就等官长的发落!”。
江畋这才点点踏步下楼;就见原本身边汇报情况的本院主人“仇姬”,被两名膀大腰圆的内行队员,死死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就连原本遮掩的面纱都被撤掉,露出眼角一片涨红如血的烧伤瘢痕。
“为何……为何要……”然而,她却是用一种无法理解,也绝望和惊骇的表情,瞠目欲裂的瞪着江畋嘶声道“难道身居高位的您,也要过河拆桥,用我们这些可怜人做功名的垫脚么?”
“真是愚不可及的妇人!”在旁的令狐小慕却撇撇嘴道“官长借助你们结社的暗中行事,明明是天大的机缘和恩遇;可你们这些号称在本地颇有能耐的货色却全搞砸了。居然当场泄露了消息。”
“你以为那些漕营的人马,是毫无缘故的冲到本院来的么?既然对方反应如此之快,甚至可以直接伪作本州刺史的手令来搅乱浑水。那你们结社的眼线和探子,这会只怕也没几个能活下来了。”
“……”听到这句话,被按在地上的仇姬,却是骤然瞪大了眼睛,激烈的挣扎起来,却又被负责压制的军士,毫无怜香惜玉的一头按在土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毫无之前的冷酷与沉静。
“官长,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她们业已毫无用处了。”紧接着,令狐小慕意有所指又道“也不用再费那个甄别的功夫,直接以通贼为名,交给本地的官府处置掉好了,相信有司会秉公而论。”
“不……”满脸沾土的仇姬再度挣扎起来,激烈的喘息道“也许,奴婢知道……是……谁,走漏消息……”这一刻,她的头脑在求生欲驱使下,激烈转动起来;因为她不可想象落入官府的下场。
那可是涉及本社内部和外围成员在内,多达本地数百名女子的身计和前程。甚至,因为出卖了京师七秀坊所供奉的贵宾,就算是作为她直属上家的大娘子,也无法为她进行争取和营救活动……
“好了,这种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这时候,江畋才慢慢踱到她的边上,对着令狐小慕摇头道“我曾经受七秀坊所托,暗中调查一些事情。也顺道看看地方上的分社情形。”
“如果其中有人腐化堕落了,或是违背了当初盟誓的宗旨;那也不介意顺手代为清理一二。相信京师的忆盈楼处,是不会有多少意见。所以,我需要一个明确的回答,你真的知道是谁泄密么?”
“奴婢……知道……奴婢当然知道”满头满脸沾满泥土的仇姬,用尽最大的气力连声应道随即她就被江畋亲手拉起来,和风细雨的道“我或许可以相信你,不会拿院内这么多人命儿戏的。”
片刻后,一名畏畏缩缩的瘦弱小女婢被带进空房内,由仇姬亲自盘问道“小衣,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贴身侍儿,自认没有怎么苛待过你,为何何会在准备晚膳时,突然离开众人视线片刻……”
“娘子……”名为小衣的女婢茫然四顾墙壁,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般,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偷偷拿些吃食,给后院养的狗子。还……还……听邻墙的常婆婆,念叨了几句话而已。”
“常婆婆?”仇姬闻言一愣,却是露出复杂的神情来,因为这又是她的一个早年亲近之人“她与你说了些什么,都说出来,一个字都不准遗漏,因为,这可能涉及到满园人的死活和安危!”
“娘子!”小衣似乎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缩靠道了墙壁上“常婆婆只是说她老迈,牙口嚼不动汤饼了,能让我时候给她送些,大火炖烂的粥饭锅底就好;我就说今个粥食很多,尽管有的剩。”
下一刻,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在内室。然后在小兽一般的呦哭声中,满脸失落的仇姬走了出来;对着旁听的江畋卑声道“常婆婆乃是贱妾的保姆,此刻只怕不在世了,但指使之人兴许还在。”
然而又过了片刻之后,前往不远处的另一处城坊内巷,搜查某处私宅的外行军士回报;这座作为文芳社私下据点之一的宅子,也刚刚被人遗弃掉不久;只剩下被仓促翻找过财务细软的一地狼藉。
“……”而在这一刻,仇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