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说,经过某种连番际遇的强化和蜕变之后的甲人,如今的内在不再是中空无物;而是被类似黑色灰烬一般的存在所填充着。这些填充物不但可以充当,某种意义上的内在缓冲和防护。
还能够随时随地迅速修补,甲人外表甲胄和武器的损毁,直到被彻底消耗殆尽。而另一方面,同样可以用这些灰烬为素材,在短时间内迅速生成一匹,没有明显弱点和要害可言,全身披甲的坐骑。
而这匹并非活物的坐骑,在感官和动作反应上,同样是与甲人形同一体化;这也意味着毫无延迟的骑乘和操纵效能,以及更多的战术发挥余地。然后江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纷纷扬扬的城内。
以琼苑顶楼为临时的指挥中心,隶属于扬州都督府配下的多支兵马;还有扬州府的镇城司和快辑队,正在大索全城;随着夜幕下的城坊街市间,涌动大片的喧嚣与火光闪烁,不断有消息汇聚而来。
按照那位原版世子的残余记忆碎片,东海大社,大云教,乃至夷州藩,这些年暗中联系不断而互为成就;因此现任的大云教主,正是无天旗下的十二辰相之中,仅次于子鼠的二号人物,丑牛/大吉。
虽然对方一直在幕后藏匿的很好,但在多次往来后,还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一些线索和端倪。比如,作为名正言顺往来期间的信使,正是扬州城内的一位海商;丑牛在扬州府也拥有疑似的显赫身份。
作为拥有超凡手段的便利之处,江畋根本就不需要提供太过详实的证据;只要点出几个具体的怀疑对象,自然就有人愿意“有抓错、没放过”的为之奔走一趟;以为实现某种打草惊蛇的潜在目的。
这些分兵去往的地点,有些抓捕很是顺利,几乎猝不及防就被一股而下;但这样反而减轻了嫌疑。却也有些地方遭到颇具强度的抵抗,那基本就坐实了心里有鬼,随之而来是更多官军的团团围剿。
然而在片刻之后,一条消息让江畋不由脸色微微一沉,又喟然叹息了一声。因为在这一片纷乱当中,被强制扣留在琼苑之中的宾客一个没少;反是随江畋一起来赴宴的徐志远和闾光,凭空失踪了。
这也意味着,前来寻求庇护的御史里行徐志远和稽核使闾光,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其实主动送上门来的潜在奸细和内应,或者说,其实这两人都是与大云教有关的关键人等,才会籍此挺而走险。
数日之后,当宁弈再度站在苏府门前,这里已贴上代表扬州府的封条。虽然作为他岳家的苏氏一门,并不算是大云教核心成员;但是因为长期暗中资助并参与传道活动,还是难逃抄家流放的下场。
这也是大多数牵涉到大云教的地方人家,通常的处理结果之一。据说,那位贵为扬州都督的大人物,也毫不犹豫处死了一名宠妾,仅仅是因为她为了求子,而被诱使暗中加入了大云教的轨仪当中。
因此也在日常当中,以枕边人的身份,有意无意泄露了不少相关消息。而扬州府内外的其他豪门大族、富室巨贾、官宦显贵之家,同样也有不少后宅的妻妾奴婢、亲族子弟,骤然意外暴病而亡的。
或者说,在查抄大云教信徒的过程中,成了扬州府及周边的地方官吏,一场变相瓜分各种利益的盛宴;虽然明面上被查抄的家当和产业都要没官,但各种潜在利益空白,却足以令人吃的满嘴流油。
因此,除了已经被瓜蔓抄追拿出来,只待明典正刑的中上层人物之外;足足还有数千人被判处,流放三千、六千和九千,乃至发往边疆充当苦役;而岳丈为首的苏氏一家,就在流放六千里序列中。
当然了,自从泰兴改新之后,朝廷对于这种刑罚体系中的人力资源,就有了更加周密和完整的规划。流放三千里,还有机会留在国内的边远州县;但是流放六千里以上,那就基本要在诸侯外藩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作为九州屏藩和外域征拓的诸侯们,也是乐于接受这些来自中土的流徒。毕竟相对于统治之下的番夷各族,这些流徒是地地道道的唐人,有利于改善人口结构和稳固统治的根基。
至于这些流放唐人本身所存在的大多数问题,放在域外或是边境之地,就根本无足轻重。相比这些诸侯外藩治下,纷繁复杂、牛鬼蛇神乱舞的信仰和族类,这点大云教的残余影响,反而不算什么。
事实上,在当年梁公主持之下,分藩海内诸侯的盟誓中,有专门针对华夷之辩的严格规定和细则;因此诸侯外藩一旦被认定,有持续夷化的倾向和趋势,就会遭到相应制裁,乃至剥夺诸夏的身份。
而这也意味着,不但失去了来自中土国内的大义名分,物产人口输出和海陆贸易的渠道;还丧失了盟誓之中,诸夏之间不得相攻的保护性条款;沦为周边的诸夏势力之间,任人鱼肉的瓜分对象。
故而,无论如何这些诸侯外藩家门之中,怎么内斗和侵轧、争端不休,都尽量不会去触碰这条最后的禁忌底线;或者说,任何主君在作出昏聩荒唐的决定之前,就率先被臣下或诸夏干涉军所推翻。
但是,想要在胡夷环绕的域外之地,维持诸夏的风貌和传统等标准,就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既需要足够数量来自中土的移民填充,也须有有足够的学识和书籍支持,来完成移风易俗的渐进过程;
因此,来自地方殷实富足,文风鼎盛的淮扬之地的获罪流人;就是这些海外诸侯中最受欢迎的群体。因此,只要能够活着抵达域外的流放地,除了水土不服的问题之外,基本不会受到苛待和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