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进彭齐转发的链接，手指滑得很慢。
他看见有人拿她的数据攻击她，因为她遥遥领跑。
有人拿她的年龄攻击她，因为她经验丰富。
有人拿她的处事风格攻击她，因为她不合群。
就是没有人替她说话。
几百层楼，陈楚凉蹙着眉，一条条地读过。
他先前还在想，她那么看重帮客户解决问题后的成就感，为什么还愿意在结单之后，二话不说就同意做他的私人哄睡师，而不是继续帮助更多的人。
尤其是还没有详谈过报酬的情况下。
原来，她在热爱的领域里碰了壁。
并且没和他提起半个字。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慢步走进厨房。
“展小姐。”
展千元没注意到他过来了，正往汤里点香油的手吓得一抖，锅中顿时浮起一层金黄。
她以为他是来催菜的，笑着掩饰自己香油倒多了的尴尬：“陈先生，马上就可以开饭了，等我把汤盛出来……”
谁知，陈楚凉却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一开始投诉了你的订单，这个对你，有没有影响？”
展千元微微一愣，“陈先生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她琢磨了下，才继续说：“无所谓影响不影响的，本来就是我的失误，陈先生只是正常行使客户的权利。\"
陈楚凉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那你哄睡师的工作还顺利？\"
展千元抿了下唇。
汤锅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她赶紧转身关火，话题自然中断。
她把撇过香油的汤分别盛进两个碗里，又将炒好的菜端上餐桌，期间一直在琢磨陈楚凉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讽刺她工作不顺，不得不出来做些其他的维持生计？还是怕她晚上要在平台挂机接单，不能一心一意地哄他睡觉？
倒不是展千元过度敏感，只是今天经历了许多，她的精神还没能完全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陈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就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
“陈先生放心，不管我平台那边的工作顺利与否，在合同存续期间，我只会服务于您一个人。”她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
陈楚凉垂睫。
她还是不愿意说。
也是，毕竟在她眼中，他们现在连朋友都不算，只是单纯的甲乙方关系。
不知道是有些失落还是憋闷，他没有再追问，而是夹起一箸清炒小油菜。
“怎么样？”展千元期待地问。
和他在餐厅吃的相比，未能将食材特色发挥至极，却多了一分烟火气。
让他想起年少时，陈凯邦还没能白手起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吃饭的场景。头顶的钨丝灯长期开着，灯罩被烧得有点焦，时不时闪烁一下。母亲端起盘子往他碗里拨菜，一边柔声说着：“阿凉多吃一点才能快点长高哦。”
回忆太过温情，他蓦然放下筷子。
展千元以为他不喜欢，有些紧张：“不好吃吗？是不是味道太淡？”
“不，味道很好。”他声音喑哑。
“那……”
“是我忽然想到些东西。”陈楚凉看着她。
原本想要自己把事情处理好就算了，此刻却抑制不住想要对她和盘托出。或许遇到恰当的人，就连倾诉也会上瘾。
“中午在餐厅的人，是我母亲安雪岚，和我弟弟杜聿。”他缓缓道。
经过几次接触，展千元已经对他忽然跳转话题的习惯接受良好，只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缘由。
直到她把两人的名字默念了几遍，才反应过来：“你弟弟的姓氏，和你父母都不一样？”
陈楚凉没有瞒她：“是，他是后来到我家的。当时陈凯邦做生意遇到瓶颈，找大师算命，说是我们家里积德不足，善缘尚浅，难得福报。”
提到“大师”时，他语气里满是讽刺。这番说辞未免太过迷信，却真真实实地改变了杜聿的人生轨迹。不知道该说陈凯邦将名利看得太重，还是将人看得太轻。
“于是，他们去福利院收养了杜聿，认为这样便积了德，可保陈凯邦飞黄腾达。”提及杜聿，他的语气略微缓和下来，似乎不愿将他与这荒唐事混为一谈。
展千元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将杜聿视为亲人。
“我父母保了杜聿衣食无忧，其他的却一概不管。在家里，他只与我亲近些。自从我住到这边，就把别墅其中一张钥匙卡交由他保管。”
她听得入了神，菜凉了都没注意。
“至于这张卡为什么会到了陈凯邦手上，阿聿告诉我，是陈凯邦骗他说我重病失联。今天他知道真相，便约了母亲吃饭，想把卡要回来。”
所以，两方人才会在餐厅碰巧撞见。
但是在陈凯邦和安雪岚面前，杜聿人微言轻，没能成功。最终还是他亲自回家，和陈凯邦当面对峙，闹到近乎断绝关系的局面，才把卡拿到手。
“原来如此。”先前模糊的线索被他串联起来，展千元这才明白。“不管怎么说……也算有点进展？”
陈楚凉挑起眉头，等待她进一步解释。
“陈先生之前都在不断遇到新问题，但现在，至少钥匙卡的问题解决了。”她认真分析道。
“这算是个好的开端，我相信不久之后，其它问题也会迎刃而解。希望陈先生和我一样怀有信心。”
她的眸子里映着暖黄色的灯光，坚定而满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