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放人,朱异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了起来,他捋着胡须一副事情难办的模样。萧宇暗骂一句老狐狸,嘴上却问道:“怎么了,朱侍中,这事很难办吗”朱异离开了坐榻,又捋着胡子在自家大堂里走来走去,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萧宇正想问清原因,却似乎听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事不好办啊……”萧宇冷笑道:“如何不好办,是银两不好打通关系,还是朱侍中不愿通融。”朱异这时站立了下来,偏着头看向了萧宇。那张刚才还带着谄媚微笑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愠怒,这让萧宇有些意外。却听朱异沉着嗓子道:“小王爷这话何意是说朱某只会表面逢迎,却不愿办事”这老狐狸眼光锐利,一眼便看出了萧宇心中所想。但萧宇不能承认,赶忙陪笑解释:“不是,我怎会是那个意思,给朱侍中赔罪。但是……朱侍中,话说回来,放几个人真有那么难吗若是朱侍中有什么不方便的,还请赐教,给我指条明路”朱异摇摇头,他沉吟着又在萧宇眼前来回踱了几步,叹口气说道:“非小臣不肯尽力,只是这事复杂了……按理说小王爷最好就此罢手,省得引来更多的麻烦。”萧宇蹙眉道:“朱侍中何出此言”“既然都跳出来了,为何还要回头”朱异望了望萧宇,“兹事体大,小王爷不会不知道,那件事后面到底牵扯到多少不干净的东西,关键还牵扯上了陛下!”朱异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一声惊雷,一道闪电连接天地间,将大地映得一片惨白。过了好一会儿,朱异才从惊雷中醒转了过来。他继续道:“小王爷脱身已经是天大的造化,皇帝不追究更是天大的恩典。小王爷可知在这后面又有多少臣工舍命,甚至永宁长公主放弃权利,才换回小王爷一命”萧宇心境跌宕起伏着,他望着屋外那株正在风雨中挣扎的银杏树出着神。“小王爷,您只是一人脱身,要知道这种事情怎会就此结案它牵扯到宫里,也牵扯到齐魏两国的关系,我朱异至今都脱不开关系,更何况还有典签的插手。“小王爷想救的那几个人,恐怕都在典签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呢,朱某插手实在是难啊!就是小王爷也切莫再引起典签的注意,他们可以越过陛下,对皇亲国戚有先斩后奏之权!”“典签……”萧宇眯了眯眼,默默念叨。典签这个词,对于一个对南北朝历史有所了解的人来说并不陌生。萧宇魂穿至今,却从没在意过典签,更没想过会和典签有什么牵扯。说道典签制度,那是南朝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作为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特务机构”,它确实与后世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有相似之处。但在魏晋南北朝这样一个皇权不稳,地方割据的特定时代,它的存在又对稳固中央集权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自前朝刘宋明帝时开启了此项制度,典签便开始了监视宗王、插手地方军事政治,后历经宋齐的更替,到前朝承佑年间,典签权势达到鼎盛,几乎在帝国各个阶层都无孔不入,对朝臣、地方刺史、郡守乃至宗王都有先斩后奏之权。朝廷内外谈之色变,先帝晚年感到典签势大,对国而言弊大于利,方才打压其气焰。而到了如今永丰朝,萧玉衡生性多疑,典签的势力才又开始抬头。“小王爷……不瞒小王爷,潮沟那件事小臣曾想过做掉小王爷,以剪除后患!”“你……你那时候果然想杀我!”萧宇有些恼怒。朱异眼中闪过一抹阴狠,死死地盯着萧宇道:“小臣说过,小臣乃势利小人,为达目的爷娘都可以不要,更妄乎他人呢!但小臣敢在这里说这些悖逆之言,难道小臣不怕得罪小王爷吗小王爷,这事背后的肮脏黑暗,您到现在还后知后觉吗”萧宇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似乎能感觉到朱异话语深处的寒意,而对于朱异的坦言相告,他却再无一点儿怒意。“多谢朱侍中指点。”“小王爷仁厚,但为了几条烂命值得吗朱某都查过那些人的底细,除了东方老是王爷旧将,其余皆是乡野村夫,何必为了他们去招惹典签呢“若小王爷是觉得自己身边缺几个扈从保镖,朱某不才,手底下有一二十个死士,可让他们负责小王爷的安全!”萧宇淡淡一笑,在这里他已经没什么好说了,他只得起身告辞。“多谢朱侍中好意!但萧宇不敢夺人所爱,若朱侍中爱莫能助,萧宇也不为难,就此先拜别了。”萧宇没走出两步,朱异就跟过去,阻拦道:“难不成小王爷又要独自冒险”这个念头曾经在萧宇脑海中闪过,但很快被他打消了,他身边在意的人太多了,绝不能像上次那样冒险。萧宇苦笑着摇摇头:“呵呵……冒险倒不至于,我再想别的办法。至于他们的命……朱侍中说的不对,没有谁的命是一文不值,有人愿意为本世子两肋插刀,本世子就不能有负于他们,朱侍中,叨扰了,就此别过……”“哎,小王爷……”朱异将萧宇送到屋檐下,却见几口湿漉漉的大木箱子在一侧的连廊下放着。萧宇回头笑了笑:“以前老拿朱侍中的东西了,这几箱东西朱侍中凑活着看吧……”朱异一拱手:“小王爷仁厚,朱异自愧不如……这些箱子不如就先放小臣这儿,若能为小王爷用上,便用;若用不上,小臣改日再给小王爷送回去。”萧宇用手指了指朱异,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朱异补充道:“但是……小王爷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事确实难办,朱异也得想办法,就不劳小王爷为此挂心。”“有朱侍中这句话在,萧宇便感激不尽,朱侍中请留步。”萧宇说着便走向雨中,身旁一个小厮早已撑伞等在那里。朱异想要再送几步,谁知鼻头突然一痒,他接连打了七八个喷嚏,看来他真是着凉了。再一抬头,却见萧宇已经走远。他站在屋檐下望着萧宇远去的背影,脸上尽显难色,这该如何去办“曹辰……”朱异突然喊道。廊道下侍候的下人们都面面相觑,无人回应。朱异这时候才恍然想到,曹辰已经走了……“来人,为本相备车,本相要出门!”……朱府门外,萧宇在扈从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一行人冒雨继续前行,很快便在滂沱的雨幕下模糊了身影。此时却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房檐下,有个身着蓑衣的男子正蜷缩着身子在那里避雨。他目睹了萧宇自入府到离开的整个过程。见萧宇离开,他便也站起了身来,向着与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