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坚执锐的士兵鱼贯入殿,分立大殿两侧,将朝臣们围在中央。
那些甲士们面容肃穆,手中剑戟在盈盈灯火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在这魏晋南北朝动荡的三百年间,政权交替频仍,带甲上殿这种被历代君王视为大不敬的行为,却在这几百年间屡见不鲜,早已被人习以为常。
而此时王茂带着甲士闯进这太极殿中的行为,并没有让群臣感觉有多么大的意外,更多的只有面对森然兵器时产生的恐慌。
蔡道恭声若惊雷,刚刚喊话的便是他,他接着说:“刚刚是谁想一头碰死来着?某上殿为臣多年,还没见过一出大臣一头碰死的好戏,哈哈……正好借此机会,让某开开眼。”
王伦愣半晌,面对蔡道恭这种莽夫的嘲笑奚落,他感到又气又恼,但若让他这时候一头碰死,他还真没有了刚才那一分的胆气,他不得已偷偷地瞄着萧懿。
萧懿倒没看他,此时的中书令面沉如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望着一身金甲戎装的王茂。
王茂一脸淡然,对于蔡道恭那鲁莽不敬的言辞,他并不出言干涉。
就见蔡道恭又道:“怎么!不死了!没那胆气还敢在这太极殿里冒充什么忠直之臣。让俺们武人们看了,都替你觉得害臊!”
“你……”
王伦被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蔡道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群臣的劝慰下,他才愤然将长袖一甩,不再说话。
这时,又有大臣站了出来,指着蔡道恭道:“怎么,竟敢披甲执锐上殿,你等是要谋反不成?”
蔡道恭刚要言辞回击,王茂就挥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王茂上前两步笑道:“我等都是大齐的忠臣良将,怎会有谋反之心?但我等刚刚得到线报,有人在这太极殿中图谋不轨,作为大齐朝的忠臣,我等武人怎可坐视不理?承此危难之时,我等便顾不上祖宗的规矩了,到此来看看,到底是何种宵小之辈,在此兴风作浪!”
“王茂!你说谁是宵小!”
“对,你说谁呢!”
群臣们群情激愤,指着王茂大声质问。
王茂面色不改:“谁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尤其是那些打着匡扶社稷名号,实则危害国家社稷之人!”
萧懿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阴沉,他摆摆手让身旁的群臣们安静,自己则站出来,“休远,此话说得过头了吧!这里只有朝廷的忠臣,哪有什么宵小之辈?”
王茂笑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是听人线报,害怕有小人借着某种由头在此兴风作浪。中书令公忠体国,自然不会,但就怕有小人从中作梗,欺骗了中书令和诸位大臣。”
萧懿捋着胡须呵呵笑了笑,他笑得很是阴沉。
王茂也陪着萧懿笑了笑,目光再次转向了萧宇,拱手道:“小王爷一切安好?”
“多谢车骑将军挂念,本世子一切安好。”
“那便好。”王茂笑道,“小王爷,随本将军走吧!”
“那好。”萧宇爽快地答道。
这时候,几名在场大臣突然跳了出来阻挠。
“不行!世子不能走!车骑将军,你要干什么!”有人大声质问,“恐怕车骑将军是贼喊捉贼,口中所提的宵小不是别人吧!”
“对!不能走!”
“就是,恐怕是他们要对小王爷不利吧!”
群臣们一拥而上,武将们也纷纷上前与他们争执。
萧宇站在原地观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
“你们是真的活腻了吧!”萧颖达猛地拔出了长剑,对向了群臣。
群臣顿时一愣,一时都无人敢言。
马仙琕、蔡道恭一起上前,驱开了阻挡的众臣。
夏侯详和萧颖达上前护在了萧宇的左右,一起拱手道:“小王爷,跟末将们走!”
见萧宇站在原地没有动。
夏侯详小声道:“这是江夏王爷的意思。”
江夏王爷!听到夏侯详提到自己父王的名字,他还是一愣。
萧宇转头又看了看王茂。
见王茂冲着自己使劲地点点头。
萧宇会意,他走到了萧懿的面前,恭敬道:“萧中书,谢中书令及诸位大臣的美意,国难当头,此事当容以后再议,萧宇在此别过了。”
萧懿阴沉的脸上稍稍多了一丝的笑意,他点点头,“小王爷之意,老夫了然,唉,既然如此,也便不好强求,望小王爷好自为之。”
“多谢中书令提点,萧宇铭记在心。”
萧宇说罢,随着王茂走出大殿。
蔡道恭对着王伦冷笑一声,也跟了出去。
其他诸将和甲士如退潮的银色铁流一般,纷纷退出大殿。
大殿中突然间就死一般的寂静,过了片刻,才又有人小声议论。
这时,几名大臣凑到了萧懿跟前。
“中书令,现在如何是好?”
“这小王爷到底是怎么了,连皇帝都不要做?”
“就是,想上位的皇族可是大有人在。”
“那小王爷是否是想要效仿先祖,学那三辞三让之礼?”
“中书令,您说话啊!”
萧懿眉眼间阴晴不定,对于群臣的问话他一概置若罔闻。
如今台城的形势似乎比他预估的还要复杂,起码代表不同利益的几股势力已经为以后的布局而开始暗自较劲。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位蛰伏已久的雄狮正在悄然醒来,对眼前的一切都是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