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愣怔地看着满脸痛苦的布鲁斯,他的眼眶似乎在布鲁斯艰涩的陈述时,就已经湿润了。
“老爷,我知道,我知道这种感受,我们弄丢了家里的孩子……”
布鲁斯看着他,从阿福悲伤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这一天阳光格外灿烂,日光洒落在墓碑上,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哥谭也唯有夏日,才能有如此耀眼的晴朗日光,瓦蓝的天空澄澈空明,一览无余。
望着这样的天空,人的心情都难免要高昂几分,工作都似乎几分力气,更何况面对的还是高出市面价格两倍的金钱。
工人们把墓碑竖起,竖得直溜溜的,像一棵挺拔的冷杉。
他们竖好了墓碑,又拿了钱,彼此结伴高高兴兴地走了,没人会在意他们的哥谭首富为什么要在这里竖一块无字墓碑,他们顶多感概一句有钱人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在工人们都离开后,墓碑前就只剩下了布鲁斯一人。
他慢慢走到墓碑前,手轻轻搭在墓碑顶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就好似抚摸着一个少年柔软的金发。
可他手下的触感并非柔软的,而是冷硬又冰凉的石头。
布鲁斯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地锥心刺骨的疼痛自胸膛处迸发,蔓延到他的喉腔,再蔓延到他整个身躯。
他的手开始颤抖,泪腺发热,滚烫的泪水忽然落下,落在新竖起的墓碑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圆点。
这是一座无字墓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在墓碑上纂刻什么名字。
他弄丢了他的孩子,遗忘了他的孩子。
在这一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伴随着他。
他在恍惚中看见一个陌生的夏天,一个他从未经历过的夏天——闷热、潮湿,像一个巨大蒸笼将哥谭笼罩其中。
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拼命撑起笼盖,想要拖拽着哥谭逃离。
轰隆一声巨大的雷鸣声唤回布鲁斯,一滴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眼皮上,他仰头看去,看见头顶阴云密布,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落下。
夏季总是这样不讲道理,天气说变就变,暴雨也毫不留情地冲刷着这座城市。
布鲁斯站在雨中,深深凝望着这座无字墓碑。
呼啸的风声从他耳边掠过,似乎带来了一丝呢喃。
“请不要在我的墓前悲泣,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离去。[1]”
布鲁斯静默着。
他被闷热的暴雨冲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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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d,醒醒……你需要把退烧药吞下去。”
布鲁斯额间满是热汗,脸颊发红滚烫,呼吸沉重灼热。
在迷蒙中睁开眼,似乎看见了一个金发少年在呼唤他。
维维安一手按住布鲁斯,另一只手打算把退烧药直接灌进老爹的嘴里。
老父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毕竟能当这么多年蝙蝠侠,身体不好也承受不住。
维维安就没怎么见过他生病的时候,除了受伤虚弱。
可事情也总有例外。
恰好这一天阿福和几个兄弟们都不在家,只有布鲁斯和维维安两个人。
维维安来叫布鲁斯起床吃饭时,才发现老父亲竟然烧的人事不省。
他急匆匆地找出家里的医药箱,翻出退烧药,然后就陷入了一件头疼的事。
布鲁斯在意识不清时的防备那真是拉到顶格了,维维安只能庆幸他爹好歹没有下意识地出手攻击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影响了身体状态。
总之他只能试图唤醒布鲁斯的一点意识,让他降低防备,然后再把退烧药给他灌进去。
可喜可贺,在他的努力下,布鲁斯总算是清醒了一点,维维安确信自己看见老父亲睁开眼了,于是他一边哄劝,一边准备灌药。
谁知布鲁斯突然猛地起身一把抱住了他,不知道是意识模糊,还是意识清醒,因为他明显还能认清人。
“Vivi……我很抱歉……”布鲁斯嗓子哑到都快发不出声了,却还是能清楚地说出这句话。
维维安一愣,拍了拍脆弱版本的老父亲,“Dad,怎么了?”
布鲁斯含着痛苦的眼睛近乎贪婪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意识逐渐清醒,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维维安抓着老爹的手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布鲁斯大概为什么痛苦。
“喏,这是你的退烧药。”维维安抿了抿唇,把白色的药片递给老父亲。
布鲁斯一口咽下,连水都忘了喝,看起来真有点像烧傻了。
维维安无奈地把水杯塞他手里:“喝水。”
布鲁斯就像提一下才动一下的木偶人一样,又咕噜咕噜把一整杯水都喝完。
维维安看着空杯子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指了指枕头,示意老爹继续休息,布鲁斯才又躺下去,但目光依旧注视着他。
维维安把散乱的医药箱和水杯整理好,然后才看着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老爹,微微一笑,说:“Dad,你一直是我心中最好的父亲,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从来。”
布鲁斯似乎依旧被愧疚折磨着。
直到在药物的作用下,布鲁斯渐渐昏昏欲睡,他却硬撑着不睡,维维安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说:“Dad,我好好的呢,睡吧,这一次你会做个好梦。”
布鲁斯忽然松了口气,虚弱的身体感到疲惫,渐渐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