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亲眼目睹他杀害皇伯伯,如今,我却为了苟活巴结他。阿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白眼狼?”
私以为,全天下没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个表妹。穆从谦知道她非一般闺阁女儿,理智更胜感情用事。
南凉和青山君于她而言,同等重要!
“不管大人们怎么争怎么斗,大家疼爱你的心是真的。你皇爷爷、皇伯伯、父皇、外祖父、姨母……还有我,我们都希望小公主心里永远敞亮,不要心怀怨恨。”
内心澄明敞亮,止于三年前宫变。
小小年纪,目睹至亲互相伤害,劝不住,帮不了,任凭从前怎般天真无邪,都免不了心思沉重。
“大厦将倾,国将不国,身为嫡公主,既受臣民奉养,理当为臣民尽忠,我清楚自己的责任。
此番并非不愿赴燕,只是不愿付出代价后,南凉仍免不了被欺压的命运。
阿兄,你和北燕打交道多年,想必听过北燕浑图王的铁腕手段,打与和只在他一念之间。
比起一味地对敌退让,我更倾向于顽抗到底。民族气节不可丢!”
至亲面前,尽说肺腑之言。
“况且,北燕使臣完颜矢,其心思之恶毒昭然若揭,谁知道北燕有什么坑在前面等着。”
内心深处刨出来的话,总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伤悲。
“外祖父见多识广,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办法。如果以我性命能换南凉无恙,我九死不悔;但若换不来一日安宁,我不愿!”
浑图王以武力控制北燕后,整个北方形势大变,南凉岌岌可危。家国与个人,孰轻孰重已见分晓。
以一己之力,如何抗衡?
连宽慰表妹的底气都所剩无几,穆从谦说:“我们不会真的让你孤身涉险。”
“外祖父有办法?”
有无办法尚且不知!
听闻中都异动,唯恐家族遭受牵连,穆从谦自边关偷偷潜回,还没来得及入家门,半路接到魏溪亭口信,就往朱家别院来了。
吃过东西,二人躲回室内。
幼时亲密无间,年龄渐长,一个常驻边关一个困于深宫,可推心置腹者寥寥无几。
今日,慌乱中会面,倾肠倒腹,畅所欲言。
不知不觉,到了日暮时分。
靠着表哥小憩养神,将闭眼,山中蓦然回响马儿嘶鸣。
李书音陡然心惊,紧紧拽住表哥手臂,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穆从谦也十分警惕,盯紧及腰高的茂密草丛。
三声口哨起,短促清脆似鸟鸣,有规律。
卸下心防,穆从谦安抚说:“别怕,是魏统领。”
虚惊一场。
“穆总兵。”草丛另一端传来轻唤。
是他的声音!
拉开门栓,箭步冲出,李书音迫切地想知道将军府如何了。
拨开茅草丛,行到房前,与她正面碰上,魏溪亭立时停步。
该从哪儿解释起?
按计划,今早辰时交接完毕,即刻赶到此地汇合。谁知刚下值,总管太监到北苑传话,让他殿前听旨,说的就是查封将军府。
事发突然,魏溪亭半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完颜贵妃等人也参与其中,他只好硬着头皮执行任务。
一面顾着穆家老小免受磋磨,一面担忧被人发现李书音已经离宫,更担心她一个人在荒郊野岭会害怕。
分身乏术时,部下悄悄告知,说看见穆从谦进了中都,人已拦下,没到朱雀街。他赶紧寻个由头,让赵阔亲自带话,叫穆从谦先来朱家别院。
经过着实复杂,三言两语说不完。
虽非本意,但的确是他带兵查封将军府……
于心有愧,他不敢直视她。
“魏卿,皇上怎会突然查封将军府?”
刚问完,表哥已至她身旁。
“魏统领,究竟发生何事?”
微微颔首,魏溪亭看向穆从谦。
“穆总兵,具体情况,请恕在下不便多言。眼下有两件事,务必谨记。
第一,贵妃已派人前往金州,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回到军营,否则会给穆家带来灭顶之灾。第二,别联系清河王,切记。”
清河王手握五万大军,同穆家军携手坐镇边关几十年,彼此关系匪浅。
若穆家真出事,无需穆氏后人求援,清河王也必会问中都讨说法。
怎的,不找清河王,眼睁睁看家族受完颜贵妃残害?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为难又担忧。
“端康长公主已前往蓬莱岛求见太后,证据不足,没人敢动穆家。中都,在下会留意。穆总兵赶紧回金州,万不可耽搁。”
家人生死未卜,边关也无法搁置。穆从谦扶额切齿,恨不得多几个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