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后边才晓得,自己刚入闵都时诸晴就已经收到消息,但她一直按兵不动,只等最佳“收买人心”的机会。
只是那时他已登上贼船,与这一船的“乱臣贼子”关系匪浅,只好感慨一番“识人不清”,接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此时宋晓登甫入琳琅所,正与诸晴的手下人相谈。
这些人多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在琳琅所得立之前,都是在家吃喝玩乐的闲散人士,没多少心眼,经诸晴多月敲打、历练,看上去有几分正经模样。
宋晓登与他们浅浅接触,心下便有了“心思简单”的印象。
诸晴请宋晓登在琳琅所里稍作休息,自己去上书建兴帝,在奏章中对宋晓登大夸特夸,并直言宋晓登持户部举荐信,但尚未入职,又草草几笔叙述宋晓登在闵都的遭遇,一看就是在“上眼药”,丝毫不讲求人情世故,活脱脱一个谗言进上的佞幸模样。
不过建兴帝就吃她这一套,看中的就是诸晴表演出来的“实诚”。
没过多久,他便下令在琳琅所另设一个四品的同平卫,把宋晓登按了上去。
反正整个琳琅所都是他额外设立的,再加个四品官也算不了什么。
建兴帝虽然对诸晴“以权谋私”没什么意见,但他不清楚宋晓登之为人,再加上此人由诸晴举荐,必然会记下诸晴的恩情。
倘若将宋晓登安排到别的位置上,难保不会成为诸晴对外扩展势力的机会,还是直接安排在琳琅所里合适,反正是诸晴举荐的人,就由她安排去。
这恰好也是诸晴目的所在。
而建兴帝特意设立了这样一个官职,位同副官,意在分走诸晴在琳琅所里的权力。
这个新设的同平卫,可不是像诸易的官职那样看似二把手实则就一个管文书的。建兴帝在诏书中明明白白写上了这个官职执掌的事务,与当年护军卫之职一般无二,只品阶稍低。
这是存心在膈应人呢。
分明是诸晴举荐此人,建兴帝此举却是在分走诸晴的权柄。
若是诸晴本意是想借宋晓登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势力,被建兴帝摆这一道,还叫自己受限,恐怕得怄死。
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手中的权势越多,便越容不得别人分享。
可惜诸晴现在只想不管合不合适,先把有才之士骗进来再说。
倘若到时候发现当真不合拍,诸晴也有信心叫宋晓登这个平官职位在琳琅所变成一个闲职。
这道任命诏书下来,诸晴没什么反应,宋晓登反要先愧疚死了。
他一步登天,可却是分去恩人的权力。
这也叫他看明白诸晴在朝中势力并不稳固。
诸晴这个位置最倚仗的便是帝王,但是显然帝王对其并不满意,才会在她举荐宋晓登是搞这么一招,分明是降下恩惠,却叫人恶心的事情。
——建兴帝确实因对诸晴略有不满,不过倒也没有宋晓登想的那样严重。他将朝堂视作棋局,所有人都不过是棋子罢了,只是分有用无用。
建兴帝对诸晴这枚好用的棋子很是满意,不过他满意了,就喜欢随手敲打一二。
他是个只爱雷霆,不降雨露的君主。
诸晴早看清了建兴帝的恶劣,对此并不以为意。只要她还是帝王手中最好用的刀,这把刀适当的劣性在帝王眼中不过是猫儿亮出的爪子,可用于取笑玩乐的事情。
但这倒是个好机会,叫她更好拉拢宋晓登。
只是诸晴向诸涪交代完事情,在此期间,一件诸晴早有预料的事情先闹了出来。
冬月初,裴阅的丈夫因病去世。
然而不过数日,裴阅的婆家便上告刑部,言儿媳杀夫。
朝堂上真正聚焦于裴阅是否谋杀亲夫的人并不多,这帮老狐狸都在准备看着裴大夫与他的亲家掐架。
裴阅的公公与裴允同为谏议大夫,正是一丘之貉,裴允才会将女儿嫁过去,但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们这朋党无论如何也结不下去了。
况且这件事若是坐实了,裴允的仕途也要遭受牵连,他顾不得问罪女儿,自然先要撕破了脸同朝中敌对之人争辩。
好歹是两个直隶于帝王的四品官员家中案子,自然也惊动了建兴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