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临时居住的地方,建兴帝被迎进帐中休息。
他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一个张友全伺候左右。
那个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内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自从林宫出事后便不见身影。
相较而言,建兴帝还是更习惯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儿伺候。
但如今已经离开了林宫,建兴帝自觉也不是一点儿小苦都吃不了的人,便不再想这些事。
他看见坐在一旁的贤贵妃,与肃德皇后肖似的面孔在烛光下平添几分神性,像是要羽化而去。
建兴帝伸手揽住她,温声劝慰道:“无事,那群逆贼成不了气候。”
然而贤贵妃面上却不见惊惧之色,只垂头不语,像是一个呆怔的偶人。建兴帝视若无睹,依旧在小声劝慰着,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逃出来时的紧张感歇下不少,建兴帝便感觉一阵疲乏,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他伸手将贤贵妃系着的项链从领子里抽出来,这根金色的链子下方坠着一个金丝编小球,里边放着一颗赤红的药丸。
建兴帝将药丸取出,吞服下去,贤贵妃温顺地为他倒了一杯温水,用于送服药丸。
吞下药丸后不过半个时辰,建兴帝便面色泛红,人又精神了不少。
玄昭四处行骗的时候,也学过几招壮阳补气的偏方,他瞧诸晴给他的药方里都是大补之物,便根据这些东西又添了几味,增加些让人抖擞精神的效果。
自然,新的药方也是拿给太医院看过的,只是太医们瞧这些药的效果,都不敢妄议龙体,只含糊了过去。
遍布眼线的诸晴自然也拿到了这份药方,她对药理钻研不深——便是专攻此业的太医都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读过一些医术的诸晴怎么能一眼看出其中有无不妥?
好在她手下养了好几号在此道上颇有建树的民间圣手,再加上这个新药方的基础——相见欢是什么效果,他们都心知肚明,很快便推断出这个药方的效果。
这是一服药效更为刚猛,但却能借男子起势很好掩盖相见欢毒发的药方。
自那以后,建兴帝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便服上一颗,片刻后便恢复了神采奕奕。
甚至他直接在贤贵妃脖子上挂了一枚药丸,便于行事时取用,美其名曰玉体盛药。
张友全低着头退出营帐,守在门口。不一会儿,营帐中零零散散传出些欢好的动静。
贤贵妃身孕六月有余,自出了头三个月,建兴帝便常常与她闺房嬉闹。
这在世人眼中便是荣宠不断,只是在张友全这个“不全”的人眼中,这样的行径更像是只把贤贵妃当一个泄欲的玩意,因为她予取予求、逆来顺受,不过是一个会说话的玩具罢了。
用以证明帝王的雄壮如旧、痴心不改。
——他宠幸的,是一个肖似先皇后的年轻女子,甚至称贤贵妃便是先皇后借尸还魂。
说到底,不过是满足帝王私欲的玩偶。
夜深人静,贤贵妃面带疲色自营中走出。
她走到林中,诸晴已在此地等候多时。
听到脚步声后诸晴转身,注意到她汗湿还未完全干燥的发丝垂在身前,轻声道:“幸苦了。”
贤贵妃却颇为轻快,对诸晴笑道:“终于要结束了。”
她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脑后,又凝视着诸晴,那样轻快的神色渐渐消失,半晌方开口道:“只希望恩人不要当日作下的承诺,送我离开、为我的父亲平反。”
诸晴回望过去,漆黑的眸子里映出贤贵妃的神采,只听她坚毅说道:“你放心。”
贤贵妃点了点头,下意识抚向小腹——尽管这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但因为她时常要在建兴帝面前做戏,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那药你也该停了。”诸晴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说道。
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正需要一个孩子来逼太子,入宫不过两个月的贤贵妃便有了身孕。
只是“事在人为”而已。
这种药会有假孕的迹象,甚至能让用药的人下腹微微隆起,再加上贤贵妃入宫后有意多进食,使之发胖,便显得更有富态、珠圆玉润。
其实仔细观察也能发现,她六个月的孕肚比起寻常人要小很多,只是这种事到底因人而异,也不好多说什么。
贤贵妃听了诸晴的话,又是点头,只是面上有些心不在焉。
她偷偷换了项链里存的药丸,药方还是那个药方,只是剂量翻了一番。
建兴帝早就被这药丸掏空的身体受不了这一剂猛药,精神过后,如今已经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清洗一下,早些休息吧。”诸晴拍了拍她的肩膀。
贤贵妃像是突然回神了一样,她猛然拽住诸晴的手,望着诸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诸晴没有对她说任何致歉的话。
她自觉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当时在湖城买下这个少女,就是看中她与先皇后肖似的这张脸。
而后诸晴令人调查她的身世,发现她是建兴五年桐台案被贬官员的女儿。
她的父亲客死贬谪途中,母亲带着她到湖城投奔娘家,只可惜母亲死后,她被豺狼舅舅卖入妓院,诸晴遇见她时,正是她被调教好、准备出卖的时候。
一些事、一些条件、一些后果,都是在最开始诸晴便向她明明白白讲清楚,也是她自己做下的选择。
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其实自己无路可选,还不如向诸晴尽忠、为父亲翻案,诸晴许诺她事成后会保证她的安全与后半生无虞。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