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赵氏圈养的一干贤士门人就足以成就赵氏霸业,更别说赵鞅心怀野心,宏图壮志。”这是第一次,智跞直面赵氏的优势,他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满含恨意,忌妒不满溢于言表。
“若论贤人能者,我们府上也不少。若是爹还嫌不够,从现在起广纳志士,何愁比不上赵氏?”智申对赵氏是相当的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人才天下常有,不进张家门便入李家府,抢来便是。何况父亲现居政要,还怕无人投靠?怕是挤破门槛,任凭智氏挑选。
“经世之才又岂是朝暮即成?就算有,能否得其尽忠竭力也需天时人事相和,哪是想有便有?”智跞语气惋惜,“赵氏对人才的栽培选拔可追溯到赵鞅的爷爷,从他开始,三代之力,日积月累,并非一蹴而就。这是赵氏的传统,也是祖辈遗留的富贵财富,旁人强求不来。”
照理说两家祖辈走得很近,赵武对智盈又有护持提携,耳濡目染,照搬照抄即可,为何智氏却没有这么做?
说来也是不由人。智盈去世时还年轻,忙着巩固家业地位,还来不及想这些。到了智跞,十五岁丧父,慌作一团,朝不保夕,哪有闲暇谋划家族的长远发展?事到如今,回头一看,目光短浅的弊端终于暴露却为时已晚。
许多事,慢了就顺了,顺了就快了。反之,急了看似快了,却于远景无益。所谓欲速则不达,大约便是如此。
“若论野心,我等不输赵氏,若论人才嘛——”智申仔细想了想,“蔡墨不过一介舞文弄墨的书生,只有三寸之舌,难成大事;至于尹铎、周舍,倒不失为文囊智胆,规谏劝导,可为辅佐;至于其他”
“偏偏最得力的你却漏掉了。”智果轻轻触碰哥哥的手臂,小声提醒。
“最得力的?”智申一会儿睁大眼睛,一会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仍是摇头。
“莫非”智果正要揭晓答案,智申恍然大悟,一脸难以置信,“董安于那个老朽?”
“千万别小看他,这些年赵氏门下人才济济,大都是他引荐推重的。”智跞笑着说道。
“说来道去,他不过是赵府的一名家臣,擅长文书,做过司马,担任过太守。论其地位资历,平平无奇,何足称道?”智申仍是难以认同。
董安于并非位高爵显的卿士,入不了智申的眼。再说了,此时的董安于已是暮年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毫无威胁,亦无要职在身。智申的眼睛长在头顶,哪会瞧得上他?虽然把他的名字勉强猜出来,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智跞对长子的不屑表示无奈,“赵鞅丧父后,一路在背后为他谋划的就是董安于。他受赵家三代之恩,感恩铭记。与赵成情如弟兄,与赵鞅亦师亦父亦友。他对赵家的了解,对赵鞅的忠心耿直,无人能敌。若是情势所逼,哪怕性命相倾,他定会义无反顾——”
“就凭这一点,岂是普通家臣可比?”
“可是,以结果而论,赵家的实力也在两个大族之后,与我们家族差不多,爹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智申仍百思不得其解。赵氏相比智氏并无优势,更非胜出一筹,何必把董安于说成地上无天上有的大才。
“众所周知,士氏的封邑最大,中行氏次之,韩、赵、魏与我们不相上下。抛开地域不论,哪家最得人心?”智跞抛出问题,看向两位儿子。
“这”智果显然早有答案,只是碍于大哥在前,他犹疑不说。
“但说无妨。”智跞鼓励次子大胆直言。
“从前,各家都遵循‘百步为亩’,而今,为笼络人心,纷纷扩大亩制。韩、赵、魏三家的措施最为激进,尤以赵氏为甚。”
“赵氏以百二十步为宽,以二百四十步为长。同样是耕种土地,在赵氏土地上耕耘的比其它家占有的土地多出近三倍。”
“与此同时,其它家征收税赋均为‘伍税一’,赵氏却免征税赋。地又大,税赋又不收,谁得人心,不言而喻。”智果说得头头是道。
并非智果多么关心土地税收之事,实在是赵氏的措施一实施,震动朝野,举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除了闭目塞听者,想不知道都难。
“难道这些举措都是董安于推动的?”智申又问。
“八九不离十。”智跞十分肯定。
“不征赋税又兼田地广大,赵氏土地上的耕作者自是努力耕耘,积极劳作,生怕一不小心没把禾苗侍弄好影响收成。另一方面,广纳人才,不拘一格,连阳虎这样的背逆小人都照收不误,说求才若渴都不足以表达赵氏对贤能者的热切。”智果如此点评道。
“的确,正是这股狠劲令人望而生畏。”智跞感慨道:“赵鞅性格强悍,不服输不认命,认准的事情便一头扎进去,非要分出寅卯不可。他肯让利于民,并非他不重利,而是深谋远虑,着眼未来。”
“他志向远大,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士氏、中行氏都难以与他为敌。到了那天,我们两个家族就不得不各立阵营,角逐第一。”
“至少在当下,两家仍可维持盟友的交情。毕竟,最大的敌人仍是士氏和中行氏。”智申轻声说道。
“待到最大的敌人消亡之后再做努力,怕是为时晚矣。”智果摇头。
“言之有理。”智跞点头表示赞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努力壮大,增强自家实力。否则,强者恒强,弱者愈弱,到时弱肉强食,怕是再无立锥之地。”
“难道从现在起就对韩、赵、魏三家动手?”智申瞪大眼睛问道。
“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智跞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说道:“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借力使力,方能事半功倍。轻易挑起战火,引起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