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府格外热闹。
赵鞅一早就和一干谋臣门人聚集在一起,宴饮从天一亮就开始。
“果然是有志者事竟成,一座城横空出世,实在令人震撼。”说话的正是昔日在鲁国差点逼退“三桓”的季氏邑宰阳虎,投靠赵氏后的他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跟赵府上下无一不熟络。
“不愧是先主引荐给宗主的辅佐才臣,若非董叔坚持己见,此城怕是难成。而今既成,将来定是兴族定家的堡垒依托。”一向快人快语率性真诚的周舍看向董安于说道。
“幸好当时没有极力阻挠,否则岂不羞愧难当?”尹铎压低声音说道。一边说,一边对周舍挤眉弄眼。今日出席者难免有当日反对修筑晋阳城的同僚,若是听到这些话,未免难堪。
是的,今天是赵氏的大喜日子。之所以破例一大早就饮酒作乐,实在是有天大的喜事要庆祝——历经三年,晋阳城终于落成!
城池坚固,深沟壁垒,城墙宏伟,巍然耸立。城内宫室巍峨,店铺林立,街道平整,四通八达,可满足上至赵氏家族下至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分散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均设有楼观,用于瞭望戒备。城中还设有养马场、较场供军士训练休憩,可说是功能齐全,民用与军备兼具。
整座城的结构设计均依照了当时的最高标准,宫室城防的布局也最大程度的利用了所在的地理优势。无论是外观的优美,还是整体的实用,都可独步各诸侯的城邑。可说是鹤立鸡群,别具一格。
“董叔之能,赵氏之幸。”面色酡红的赵鞅环视众人,神情自得,兴致高涨。
“在下之所以能施展拳脚,全赖宗主信任。”说着,董安于恭敬的朝赵鞅作个揖。
“三年了,不容易啊。”蔡墨十分感慨,连声叹息。
想当初,董安于列出预算,看到要花费如此巨大的民力财力兴建一座城池,所有人都表示惊讶不解,反对者甚众。毕竟,赵氏要解决的问题,至少在那个时候看来,远比劳民伤财建城重要得多。
三年过去了,事实证明,晋阳城的建成,意义非比寻常。
先不说外部局势的演变,光是内部已是暗潮汹涌。
首先是第一大族士氏。士氏的族人中,有个人名叫士皋夷。这个士皋夷是士鞅的族弟的儿子,是现任下军佐即士氏宗主士吉射的堂哥。从小仗着得到士鞅的宠爱,才干见识傲视同辈,根本不把士吉射放在眼里。士鞅去世后,士吉射接过家族大任,对这位不知深浅的堂兄也是十分不待见。
这样一个人,对宗主之位的觊觎是不言而喻的。偏偏他跟赵鞅又因小事结下梁子,所以对赵鞅而言,士氏内部的矛盾反而成了好事一桩。至少,士吉射被牵制,士氏的势力发展受限。
当然,前提是士吉射能镇得住士氏家族。如果士皋夷上位,对赵鞅而言则是灾难性的。从前跟士氏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若是势成水火,对赵氏是大大的不利。
再说中行氏。中行寅任上军将,和上军佐韩不信是搭档,两人的性格却南辕北辙,合不到一块。再者,中行氏族大人众,又兼跟士氏合作无间,在朝中的势力远远强过韩氏,因此,中行寅对韩不信的态度十分傲慢,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也不奇怪,名利场中,本就权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除了韩厥、韩起两位中军元帅,韩氏一直以来都不愠不火。即便韩起执政长达27年,也没能积累多少财富供后辈挥霍。
说到魏氏。魏曼多现任下军将,士吉射任下军佐,两人的关系跟中行寅和韩不信差不多。士吉射的职位虽比魏曼多低,只因家大业大,封邑广大,族人众多且能人干将不少,底气十足。相反,魏氏起步晚,根基浅,被士氏看轻也是情理之中。
再说智氏和赵氏。且不说两家的渊源,就目前而言,虽难免隔阂,仍相安无事,并无利益冲突,维持基本的友好往来。毕竟,身为中军将佐,许多国政要事需要商谈协作。
总的来看,韩、赵、魏三家走得近,且并无任何心结怨恨;中行氏、士氏跟赵氏比较冷淡,也是无怨无仇;跟智氏亦如此。算起来,赵氏跟各家都没有仇怨,算是平衡得不错。
只是,倘若发生大事要选边站,赵氏的境地就会很尴尬。
韩氏、魏氏虽与赵氏关系密切,无奈族小势弱,提供不了多大支援。最强大的两族——士氏、中行氏,偏偏跟赵氏在大方向上不对盘。
最大的变数来自智氏。如果智跞选择站在赵氏一边,天平将会倾斜;如果站在士氏、中行氏一边,就算韩、赵、魏三家联手,也只有落败的命;如果智氏不偏不倚作壁上观,韩、赵、魏三家仍然斗不过士氏、中行氏,最终两方pk,赢家是智氏。
所以,一旦有事情发生,当下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最近十年,六家进行的革新举措中,赵氏最激进最得人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是有一点,赵氏家族从赵武时才绝处逢生,到了赵成时更是谨慎守成,恪尽本分,所以,赵鞅手中资源有限,发挥的空间并不大。可以说,这时的赵鞅是野心暴露,名声在外,实力却有限。
在这样的背景下建成晋阳城,无疑是雪中送炭。对赵氏而言,多了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堡垒,在暗流潜藏的变局中,平添一个巨大的筹码。
“也不知怎的,智将军对梁婴父是情有独钟宠爱有加,实在令人费解。”三杯酒下肚,尹铎感慨道。
天色已近黄昏,只剩几位与赵鞅亲近的谋臣能人聚集左右,其余人等已陆续离场,各司其职去了。
“在下也颇为不解。”周舍也摇头,“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阿谀小人,如何担得重任?”
“如果卿位可由中军将一人定夺,想必梁婴